囚牢所在的低谷处是个风口,一进去寒风就像刀削一般凛冽且令人难受,游淼抽出削铁如泥的匕首,囚室外却没有人看守,天实在太冷,鞑靼兵们都跑光了。留下一个光秃秃的囚室,外面上了把生锈的锁。
“子谦!”
游淼一靠近,铁窗处便有人惊呼,游淼忙示意不要说话,上前使力,李治锋过来以肩膀顶着,两人合力将锁撬开。囚室内叮当作响,一个……两个,少年们戴着手铐脚镣踉跄出来,过一个游淼算一个,一共十六个。
“马够吗?”平奚出来第一句问道。
钱徽问:“李延呢?他让咱们先跑,他怎么办?”
林洛阳道:“先想法子把手铐脚镣取了,否则动静太大。”
“都别说话!”游淼说。
他躬身给平奚试了一次,脚镣的铁环太粗厚,又是生铁打制锈迹斑斑,匕首再锋快也不可能切开脚镣部分,游淼只得把匕尖塞进脚镣间的锁链,挑开缝隙,掰开后摘下一环,暂且解去行动问题。
“手铐不管了,快!下一个!”游淼让下个人过来,单膝跪地,挨个给他们挑掉脚镣,不片刻所有人脱缚,李治锋前行探路,游淼带着十八名少年叮叮当当地在后面跑。
乌云蔽月,狂风掩去了脚镣之声,游淼心中狂跳,他距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了,现在已经将近成功了一半。
马厩外,李治锋在山坡上只是看了一眼,便朝游淼道:“我去了,你注意战马别发出声音把人引来。有危险就先跑,跑得一个是一个,别等我。”
游淼下意识地点了头,李治锋便抽身离开,犹如雪夜中的孤狼,纵身一跃,竟是避开小道,沿着山崖徒手攀爬不住拔高,跃向山顶的石堡。被贺沫帖儿掳来的汉人女子便都被困在石堡中。
到得马厩处时李延还在,这夜的雪实在太大,几乎没人放哨,全去偷懒了。谁也想不到,俘虏会在今晚逃跑,何况冰天雪地,能跑出多远,迟早也是冻死在路上。
“李延!”少年们纷纷上前去,游淼马上道:“都别乱!先把马匹嘴巴封起来!别乱!一人一匹!”
二十二匹马,少年们先是捆住马匹,马匹不自然地动了动,却没有抵抗,游淼检视马屁股,却都是大安城原先驻军所用的兵马。料想是鞑靼人屠城后收缴的。
正好了,老马识途,只要大伙儿撑得住,这些马一定能把他们带回中原去。
“都上马都上马!”游淼整理完马匹,让人都翻身上去,李延却闷哼一声,游淼蹙眉道:“怎么回事?”
“他的腿断了!”钱徽道。
游淼蓦然一惊,忙上前检视,李延脸色雪白,嘴角带着血,不少人又下马,围着看李延的脚。
“什么时候断的?”游淼蹙眉问道:“刚刚不还好好的吗?”
李延苦笑道:“没事,少男你带我。”
平奚道:“得给他接上,不然这条腿就废了,谁会接骨?”
“没有药怎么接?”
“我来……”
一名少年过来,游淼认得他是太医的侄儿,李延被接上断骨,登时两眼翻白,痛得全身抽搐。
“被打断的,谁下这么重的手?”少年问道。
李延喘着气,嘴巴被咬得满是鲜血,众人纷纷拍拍他的肩,说“好样的”。
游淼与抬头看他的李延对视,终于明白了——李延早在离开花刺宅时就已经被打断了双腿,一直生怕给自己添麻烦,便强忍着不吭声。
林洛阳拿着残缺的木板,过来当夹板给李延夹上,游淼抱着李延上马,让他坐在自己身后。李延不时回头看,问:“李治锋去救人了?”
游淼点头。
李延又说:“救你嫂子去了?”
游淼没敢说,唐氏不可能被救出来,与唐氏相比,他更希望李治锋能安然无恙归来。然而少年人们已焦急起来,纷纷开口询问。
“走啊!”
“再不走就被发现了!”
“还在等谁?”
游淼蹙眉喝道:“等你们的媳妇!”
一语出,所有人皆惊,安静片刻后又有一少年说:“带着她们,能跑远么?”
游淼猛地一回头,认出那少年是太子少傅的儿子,名唤徐如的,游淼便道:“跑不远,就连媳妇也不要了么?”
所有人都轻轻叹气,另一人出言道:“子谦,不是我们忘恩负义,若是被鞑子追上,也势必所有人性命不保。不若先自回去,再花钱来赎如何?反正鞑子扣押咱们为的也只是钱财布匹。”
游淼道:“只怕咱们这一走,她们就不会再活下去了。这年头,女子可都比男人刚烈得多了。”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脸色都极其不好看。
135、卷三 满江红
“闭嘴,游子谦。”李延低声道:“别这么说,大家都不容易。”
游淼说:“你们不要媳妇,我还得等我媳妇,等罢,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贼老天要真开眼,一定能保佑咱们顺利回到江南。若要灭了咱们汉人,逃到天涯海角也没用,回去也不过是等着亡国奴。”
这句话一出,似乎给了所有人一种无形中的鼓舞,余下的时间里再没有人交谈。风渐小了些,雪温柔地落了下来,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只怕将要接近天明了,游淼心急如焚却不形于色。
终于,呼啦啦雪响,一个女孩顺着山坡滑下,众人惊动,女孩哭着跑向马匹,一脸迷茫。
“飞霜!”平奚惊呼道。
“娘已经去了——!”那少女正是平奚新婚燕尔的妻子,大哭着抱住了平奚,少年们目露痛苦与悲伤,就在此刻又一个女孩滑下。
“二公主!”有人惊呼道。
被鞑靼人关押在石堡下的女子接二连三下坡,与众少年相拥,有别后重逢的恋人,也有姐弟,纷纷喜极而泣。而最后一个出现在坡顶的,却是长袍染血,提着一把铁剑的李治锋。李治锋微微喘息,不待游淼询问便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