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为什么让你参加?要知道每过一门赏五百两,这会儿估摸着银子已经送去咱们的院里了。”
叶流州一手撑着脸,懒散地道:“凭我三脚猫的功夫,今天能赢纯属意外。”
荆茯苓喝了一口酒,咂咂嘴,“保不准明天也能赢啊,要知道师兄还把吹栾剑借给你用了,平日里他都不让我摸一下的。”
叶流州笑了一下,看了一眼荆远。
待三人用完饭,从横梁上下来,把空盘收拾掉,堆在灶台上,绕过打瞌睡的小厮,回到小院里。
夜色深沉,叶流州有些犯困,打了一盆井水端进屋,用冰冷的凉水洗了一把脸,等他们两个都睡着了,才悄无声息地打开木门,走了出去。
沿着种满翠竹的青石路向前走,月光透过遮遮掩掩的枝叶,支离破碎的落在地面。
他远远找到万泓的住所,门前守着两个护卫,他绕到后院,动作小心地攀着墙爬了上去,趴在墙头往下一望。
便见水雾弥漫的温泉里显现出一个男子的身形,朦朦胧胧的有些不真切,只能看见他露出水面的背脊,恰到好处的肌肉纹理流畅,却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口,有些甚至还没有愈合,流淌着血液,滴落在水里。
只凭一个背影,叶流州便认出了那是许延,他被那些伤口惊得一怔,脚下一动,一块小石子弹落在地,发出一声细声。
接着他忽然听见面前风声呼啸,来不及躲闪,只觉眼前一花,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提起,死死扼住脖子,哗啦一声摁住了水里。
水花向四处飞溅,叶流州沉进水底,呼吸几乎窒住,死亡在瞬间侵袭而来,本能地扯着对方的手挣扎起来。
“叶流州?”许延凌厉凶狠的动作忽然一顿,认出水中这个险些被他杀死的男人,把他抱上岸,抬手顺了顺他的背脊。
叶流州手臂撑在地面上,低下头剧烈地咳嗽着,气还没有匀便问:“你、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许延半跪在地,只在下身裹了一条布巾,他道:“只是小伤,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是袁轩峰派来的死士。”
两个人都从上往下滴着水,颇为狼狈,叶流州掰过他的肩膀,许延浑身的伤口因为刚才的动作全都撕裂开了。
“屋里有药吗?”
许延起身,叶流州按住他:“我去拿。”
“在左边的柜子里。”许延看着他的背影。
夜里轻风微微拂动竹叶,投下一片浓绿的影子,在两人的身上摇曳错落。
叶流州替他上了药,一圈圈地绑着绷带,因为手生,显得乱七八糟的。
许延也不在意,垂眼看着他,紧绷的眉目一寸寸松懈下来,嘴角若有若无地上翘着。
“这些已经愈合的疤痕,是不是你之前落入海里留下的?”叶流州问。
“也不全是,我落海后大难不死,上岸后却被两批人马追杀,一方是袁轩峰的人,另一方人行踪缜密,我还没有查清。遇到了万泓招收能人替他参加三门比试,趁机投入麾下躲避那些死士,跟他来到岭北,我知道你若是无碍,一定去都司。”
叶流州把绷带系好,知道他是不想把死士引来,连带着发现拖累了自己,才一直避而不见。
他想了想,道:“你接下来是不是想赢得三门比试,待在袁轩峰身边伺机铲除他?其实没必要如此,以你过了两门的身手足够引起袁轩峰的注意了,你应该在季家派来官差抵达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养好伤口。”
他继续道:“至于万泓那里,直接杀了他好了。”
“你已经盘算好了?若是我不动手,你打算让谁杀了万泓?”许延的目光落在叶流州白皙的脖颈上,上面几道淤青格外显眼,“是荆远那个小子吗?”
第41章 无眠
“荆远?”叶流州抬起脸看了他一眼, “与他何干,这件事我只是提议而已,没有强加于你的意思, 在接近袁轩峰之前, 你先看看你一身的伤,真的能铲除他吗?”
许延道:“袁轩峰的事暂且不论, 说说你的最近情况吧,我们落难分散, 是荆远救的你?”
“嗯。”叶流州笑了起来, “你在三门见到我之前, 是否想过我可能已经死了?”
许延沉静地道:“不可能。”
“那巧了,我们彼此的想法一样。”叶流州笑道,“说起来, 你对鼎剑山庄了解吗?”
“我查过他们,鼎剑山庄在十多年前,不过是不足为虑的小门小派,可在短短数年间如得天助, 逐渐并灭大小门派,成为羽水第一名门,延续至今,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何事,却不得而知。”
许延低沉的声音在夜色里响起,檐下一盏灯火如豆,将雾气驱散, 黑暗淡去,石阶上投映着一片橙黄的光影。
“蓑衣客是鼎剑山庄荆庄主的独子,荆茯苓是他的高徒,他们来到岭北意不在都司三门,而是为了袁轩峰,这两人乃是地地道道的江湖人,这次插手庙堂之事用意不明,刀锋所指的要么是季家,要么便是袁家。”
“最让我困惑的是,荆远为何没有参加三门比试,还会把吹栾剑借给你?”许延抬起手,摸了摸对方脖子上的淤青。
叶流州想起刚才窒息的感觉,觉得他这个举动有些危险,往后微微一靠,道:“此事说来话长。”
许延表示理解地一点头:“你可以慢慢解释。”
叶流州按住他的手,挑起一边眉,道:“以前可没见你这么刨根问底过。”
许延还要再说,忽然听见墙上传来一道极为轻微的脚步声,他微微偏过脸,眉目没入黑暗里,凑近了叶流州左肩,附在他耳畔低声喃喃:“有死士竟然追到了这里。”
叶流州微微一怔,随即压低了声音:“要杀了他吗?”
“嗯,这个死士一直在追杀季家派来岭北的人,极为狡猾敏锐,几次让他在我手下溜跑了,别让他察觉到异样,这次千万不能惊跑了他,不然待他回去禀明了袁轩峰,我们的身份和目的就会暴露。”许延道。
黑暗的竹影里贴着一名蒙面死士,正悄无声息地拔出袖里涂得漆黑的匕首,森冷的目光盯着毫无防备露出背部的两人。
叶流州几乎整个人都许延抱在怀里,忍不住笑了起来,“以免引起他的怀疑,我们是不是该说些什么?”
在这么近的距离,两人的感官都是互通的,笑时肩膀微微的颤抖,说话呼吸时吐出的气息,水珠从发丝滴落在皮肤上的凉意。
“他怕是不会觉得我们现在是在谈话。”许延的下巴搁在对方的颈窝上。
死士落步无声,慢慢地接近了他们,锋利的匕首正对许延。
叶流州抬手推开他,坐正了身体,眯起狭长的眼睛去看许延,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的表情,“我没有理解错你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