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拯斜了庞吉一眼,“认识,怎么不认识。”
庞吉端着杯子也无奈,这黑炭就是个事儿精!
说起来,这两人有什么宿怨呢?事情发生在半年前。
去年的初秋,两人一个到开封上太学,一个到开封做侍卫。
这一天,庞吉穿好了官服,乐呵呵出门。他不过是个巡城的官差,属于禁军的最低等级,说句不好听的,也就比城门官大了那么一点点。
庞吉这人吧,一来文不行,二来武不行,所以高不成低不就,家里条件不说大富大贵但是也过得去,于是就拿了点钱想让他做个小买卖,可庞吉非要做官,于是只能做一个小小的侍卫。但是庞吉无所谓,能当侍卫还挺开心,跟他爹娘说,“不用着急,我日后定能当大官。”
当时左邻右舍都笑话他,觉得他不自量力,庞吉也无所谓。
只是,怀有大志的庞吉当班第一天就迟到,理由自然不是他出门晚,而是因为有人耽搁了他。而这个被庞吉认作丧门星惹事精的,就是这会儿他身边坐着的,黑不溜秋的包拯。
那日庞吉正在路上走,突然,不知道哪儿冒出来了一个书生,一把抓住他袖子,说发现了贼人,要他去抓人。
庞吉看一眼吓了一跳,这书生穿的是太学的学袍但是人黑的跟个炭一样,小煤球?
那煤球一把拽住他就跑,庞吉糊里糊涂被他拉到了一间客栈门口,书生就指着一个高大的武人说,“这就是抢劫贡银的贼人!”
话音一落,就见那大个身边“哗啦”一声,站起来十几个彪形大汉来,庞吉一看吓得一哆嗦,一把拽住“煤球”就跑了。
边跑,那书生还蹦跶,说那些真的是贼。
庞吉拉着他跑到了人多的地方,见没人追来,才松了口气,“是贼也没用啊!老子今天刚刚当班。”
那书生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一身正气凛然地说,“你既然是官差,就理应抓贼,我刚才看到那些贼人用贡银买了好几匹能跑长途的马,可见是要逃走的!他们都是操持西北口音,不太熟练的感觉或许是外租,跑了就抓不回来了!西北那边本来就乱,这些人抢了那么多银子回去就能招兵买马,到时候受苦受难的是西北的百姓。”
“哎呀!”庞吉一跺脚,“你说你这书呆子,你没见那些都是强人么!我们两个加起来都打不过!”
“你是官差可以震慑他们,开封那么多人他们也不敢声张,我已经看过那客栈的地形了,那里四周围每隔一会儿就有巡城的官兵路过,这边声势一大立刻会引来人,不然我也不会拽着你过去!”
“那你刚才不说,白白错过老子立功的机会!”庞吉一撇嘴,随后摸了摸下巴,“不对,刚刚当班应该低调点才对。”
那书生气急,指着他鼻子,“你做官难道一心就是为了自己的仕途功劳?”
庞吉乐了,看了看那黑煤球,“哎,我说你这书生也有趣,你去太学念书不也是为了日后好做官?”
“我做官是为了为民请命。”书生眼色一凛,问庞吉,“你叫什么?!”
庞吉抱着胳膊,“小爷叫庞吉,我做官只是为了三件事。”
书生微微一愣,“哪三件事?”
庞吉伸出三根手指,“权、钱、势!”
书生眯着眼睛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凑过来,手指头戳了戳庞吉的胸口,“死胖子,我叫包拯,你给我记住,有我在一天,你日后做官也不会安生!”
说完,书生一转身,走了。
庞吉望天,却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哎呀!”庞吉撒腿飞奔,“迟到了啊!”
那一天,庞吉因为包拯的耽搁而第一天当班就迟到,给领班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被分到的工作是半夜在城门口巡逻。然而……现在庞吉已经坐上了那位领班的领班的位置,如今给他端茶倒水点头哈腰的这位中年男子,就是当年的那个领班。
半年的时间,这个武功一般、相貌一般、家室一般毫不起眼的胖小子,关系已经遍及三司六部和开封府,哪儿都有他的猪朋狗友,哪儿都有说得上话的人。你说他巴结权贵吧?他又不需要为任何人卖命,你说他奸猾狡诈吧?他又看着一脸的草包相。然而,他就是游刃有余地一步一步往上爬着,这个在别人看来凶险异常尔虞我诈的官场,在他看来却是一个最最有趣的地方。
那一天,包拯再回到客栈附近查探的时候,那些贼人已经走了,他详细询问了客栈伙计那些人的具体情况,如口音、临走时说过些什么等……从种种细节之中,包拯推断出,这些人只是走了一部分人,他们似乎是回去招兵买马,准备过阵子再干一次。也对……半年后应该会有大批的贡品运来开封。回到太学之后,包拯参加了太学的第一次考试,一篇诗文,看得林萧夫子连呼“旷世之才”。
半年的时间,这个其貌不扬黑不溜秋的书生,才子之名已传遍整个开封,每日求字求画的高官显达排着队上门,但这少年从不拉拢关系,也未曾归于哪家门下,但要说他清高吧?又不是,他交友甚广,无论是位高权重的八王爷,还是城门口扫地的老头,他都很熟络。开封各路文豪都将他引为至交,王丞相多次提到要举荐他,但包拯一点不着急,他说,他要做了状元再入仕,光明正大。
包拯和庞吉两人的梁子就是那时结下的,如今一见,自然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赵普啃着个鸭腿,看着两人,觉得这场面挺有趣的。
八王爷对两人摆了摆手,“莫伤了和气。”
两人气哼哼坐了,八王就问庞吉,“贡品案子有没有线索?听说是交给开封府办了?”
庞吉点了点头,又瞧了包拯一眼,道,“下官倒是有些线索,那些贼寇应该来自西北,而且并非第一次作案,之前那次小规模的贡银被劫,也跟他们有关系。”
包拯斜了他一眼,撇嘴,“当时抓住了也不至于搞到今天这样!”
庞吉眯着眼睛看他,“当时你若是说清楚也不会这样。”
两人继续互瞪。
八王爷哭笑不得看着两人,这时,就听到下边大队人马跑过的动静。
赵普拿着鸭腿跑到窗户边,就看到下边一大队顶盔贯甲的士兵,兵马十分整肃,往北城门方向去。
“这是欧阳将军的人马啊。”八王皱眉,“皇上这是出动禁军抓盗贼么?”
包大人轻轻地摸了摸下巴,“这样能抓住么?”
赵普站在走廊边,看着那些兵马,手里晃着鸡腿发着呆。
“赵普!”
这时,从一旁的廊柱上猴子一样爬上来了一个小孩儿,三窜两跳抓住栏杆,赵普伸手拉他一把,小孩儿就翻进了二楼。
这孩子和赵普差不多年纪,也就四五岁,娃娃脸,一脑袋的红头发很是扎眼。
八王爷认识他,这孩子是欧阳将军的儿子欧阳少征,和赵普同岁又是发小,两人都野得跟猴子似的,总在一起玩儿,很合得来。
“去不去看?”欧阳问赵普,“我爹带兵抓贼去了。”
赵普瞄了一眼,道,“你爹是去堵那些贼的后路的,不是去抓贼的。”
在座众人都微微一愣,八王挑眉看着赵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