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昌公主顿时觉得有些尴尬。
她事先已经和张掌正说过一道了,若真是有心发落,这会儿该直接审江梨,怎么又要自己当堂再讲一遍?
素来张掌正自持身份,和皇子公主都走得不近,且一股子文人傲骨,极重规矩,没理由听到这种偷鸡摸狗偷到公主头上的事情,还这么无动于衷啊。
“其实事情也不大,本宫本不想追究,只是事关宫中风纪,又是在宫学里发生的,所以本宫才想找江女官来,一是问问清楚,若真有什么误会,也好当面解开,二来也是澄清一下,当时到底发生何事。”
江梨立刻跪去了地上,表情真挚,态度诚恳。
“殿下请问,下官必定知无不言。”
这种开场白她听了无数次了,每次都没什么好下场。
不是偷了首饰珍玩,就是善妒陷害其他妃嫔,最狠的一次是诬陷她意图谋害贵人腹中皇子,已经当了皇上的太子一怒之下差点没让人把她直接打死,还是太子妃假心假意劝了半天,才贬位挪宫,留下条命慢慢折腾。
多大仇啊。
不知道这回晋阳公主够不够给力,她好像又犯在太子手里了……
“昨天中午江女官你行踪如何?”
江梨回想一下,干脆把时间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昨日月中,宫学里只上半天学,所以不到中午公主就回宫了,下官也跟着公主回去,午膳之前公主说想休息一下,叫不让打扰,下官就回了自己房间,不到半刻钟,有一个面生的小宫女来敲门,说画夜姐姐让她来给下官说一声,公主有一方寿山石镇纸落在宫学里,叫我去取,下官便去了。”
朱晴笑眯眯的打断江梨。
“这么说起来,女官大人昨日中午在宫学里?”
江梨再次诚恳点头。
“下官来宫学的时间应该还没到午膳,赶回重芳宫时公主还没吃完,重芳宫离宫学较远,一来一回需要不少时间,公主的镇纸就放在桌上,大概是画夜姐姐收拾的时候漏下了。”
“这可巧了,昨天一整天,上午大家都在,下午大家都不在,我们公主上午还用了一支白玉狼毫笔,今天再找就找不到了。”
朱晴依然一副笑脸,说出来的话就和刀子一样利。
果然来了……
江梨内心默默吐槽。
多么熟悉的流程啊,再下一句隆昌公主就该痛心疾首的说她原来是多么看好自己没想到是这种人云云了。
“应该不能是江家妹妹吧,江女官虽说是新来宫学,可我前些天无意间在路上碰到,闲聊两句,只觉得江女官志向高远,不会是为了一支笔就犯糊涂的人啊。”
当然,真正的红百白脸都不用隆昌公主亲自上阵,自然有卢莲枝替她把话说完。
朱晴恭敬的应了声是。
“若是别的,公主也就只当是自己不小心了,可那支笔是前些日子皇上赏的,公主爱得不行。”
贡品嘛,偷了去,眼皮子总不浅了吧。
江梨偷偷抬眼,只见太子那一双眼睛差点都没粘在卢莲枝身上。
温文柔婉,轻言细语,心地善良,太子可不就吃这一套么。
看看她身为隆昌公主的伴读,自家公主受了委屈,她还要上赶着去给一个偷儿说好话,可不是善良到了家?
一般来说公主的东西都有随身宫女太监收着天天带,不会放在宫学里,可宫学每天都要来,久而久之,也有些人犯了懒,常用的东西就不会带回去了,在宫学里随便找间屋子,往柜子里一锁,也不会有人不长眼的去偷公主的物件。
太子恰到好处咳嗽一声,刷了一发存在感。
“不过一支笔而已,皇妹也太较真了,回头我和父皇给你再要一支,依孤看,江女官也不是成心,大概就是拿错了,女官拿出来就是,此时拿出,我还能保得住你。”
江梨跪在地上,背脊挺得笔直。
要你好心!
你哪里是要保我,明摆着就是想踩死我!
“下官昨天来时,并未去过东边耳室,晋阳公主的镇纸就放在文思院的桌上,下官取了就回去了,至于公主说的那支笔,下官并未看到,且若真如卢伴读所说,公主对那支笔如此珍视,怎会不随身收着,而是随意丢在宫学里?”
“既然这样,那就去找找,东西总不能凭空消失,谁拿了自然在谁那里。”
太子很有些心不在焉,这本来就是后宫里经常发生的手段,耳濡目染总会看到点。
卢莲枝似乎很不喜欢这位江女官,他也不介意讨美人芳心,送她一程。
画夜噗通一声跪去了地上。
“奴婢失察,漏了公主东西,是奴婢死罪,可昨日公主并未带镇纸来宫学,所以奴婢实在不知江女官去取寿山石镇纸是怎么回事。”
晋阳公主舒舒服服坐在椅子里,就当看戏似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一群人。
“姐姐居然连妹妹每天随身带着什么都这么上心,当真是姐妹情深不比一般,只是妹妹虽说有些粗心,身边跟着的人也都有些丢三落四的习惯,但幸好江女官来了,给画夜出了个主意,每天将妹妹出门随身所带的东西登记造册,回来时一一比对,以免今天丢块帕子,明天丢个镇纸,后天就得丢人了。”
画夜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翻了两页,高举过头顶,越过太子,直接给掌正呈了过去。
张掌正也大大方方的把册子摊开,几个花白胡子的一起研究半天,果真没有镇纸一项。
“江女官,昨日来找你的那个小宫女,是重芳宫里的人么。”
江梨摇摇头。
“下官初来重芳宫不久,多数人都不太记得,只是现在想来,那个小宫女的确不是重芳宫里的人。”
晋阳公主嗤笑一声。
“既然本宫压根就没带什么所谓的寿山石镇纸,画夜自然不会让什么小宫女去给江女官传话,想来那个小宫女现在是找不到了,太子哥哥既然要查,那就干脆查一查吧,妹妹也很好奇那支笔到底会在哪里。”
张掌正皱着眉头,看了一圈太子隆昌公主,又看了一圈晋阳公主画夜,最后才看向江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