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几天过去,皇上竟然又去了关雎宫,且还是在那里留了宿。今日,贵妃更是连请安都没有来。这无疑给了所有看热闹的人一计的耳光。
甘泉宫中,王昭仪坐在德妃身边,看她目不转睛的摆弄这一块玉石,心中止不住地想,德妃让她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一盏茶的时间都过了,还是没有说话的打算,就这样晾着她,这可不是她一贯的作风。
过了一会儿,王昭仪看向德妃,试探着问道,“娘娘叫妾身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德妃低着头,随意问了句,“最近可有和家里通过信?”
“写过几次信。”
“你母亲都对你说了什么?”
王昭仪更加困惑了,德妃问这个做什么,“没说什么,不过是让妾身在宫里多听娘娘的话,对自己再好一点。”
德妃笑了一声,“你母亲可真是个慈母,如此谆谆教导,可惜了。”
德妃说话向来直,即使是对她,也一点都不藏着掖着,有什么说什么。突然这样拐着弯说话,王昭仪还真是不适应。她笑道,“娘娘究竟想要说什么,直说便是,这样绕来绕去地把妾身都绕糊涂了。”
德妃抬起头,了然的神色让王昭仪有瞬间的羞愧,德妃道,“昨儿你去了关雎宫,和贵妃怎么说的?”
“娘娘怎么问起这个了,妾身不过是和贵妃交好,见她身子不好去探望了一番,也没有说什么,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
德妃听了心里一阵失望,到底,她还是不肯讲真话。“你去太医院打听的事我也知道了,猜也能猜得出来你去关雎宫是为了什么。”
王昭仪想说话,德妃却打断她,“你向来心高气傲,不屑在背地里使手段,怎么在宫里住了两年,就变成了这个模样。当初你父母将你送进宫,是怎么跟你说的,只怕你都已经忘记了吧。可怜他们二老一心一意盼着你能凡事不争,安安分分过日子,可是你呢,你是怎么做的?”
她和王昭仪幼年亲密,这么多年的情分可不是假的。当初王昭仪进宫,德妃也是能帮则帮,不仅将她放到自己宫里,还一路护着她。她做的那些事,哪件德妃不知道的,可最后还不是念在往日情分上帮她处理了尾巴。她倒好,不但不知悔改,反而愈发魔怔了,这回竟然还掺和到贵妃和皇上的事情里。
“知道你素来聪明,可是偏偏用错了地方。皇上是什么人你难道还不清楚?你该庆幸眼下前朝出了乱子,否则凭你做的事,你觉得皇上还会放过你么。”
王昭仪被德妃说的难堪,脸上一阵青。是啊,她是不自量力,是不安分,可是她不甘心!难道要让她的德妃一样,日日只能和一帮宫妃勾心斗角?何况她这么做也没有错,哪个宫妃不想着争宠,凭什么叶贵妃就能一个人霸着皇上。王昭仪脸上露出一丝恨意,语气凌冽,和平时的温婉贤淑简直是判若两人,她冷笑道,“妾身不过是,做了自己可以做的事而已。一辈子那么长,总不能浑浑噩噩的坐吃等死。”
德妃冷哼一声,“愚蠢!”既入了宫,还说什么浑浑噩噩,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是浑浑噩噩,德妃怒道,“你非要等到报应来了才知道后悔,到那时,不仅是你丢了性命,王家人难道还能逃过去?”
王昭仪不相信,“我不过是对贵妃说了几句话,皇上不会这样是非不分的。”
她确实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只是将自己知道的跟贵妃说了,且皇上做都做了,何必要瞒着贵妃。
德妃看她到现在还是执迷不悟,也没有往下说的意思了。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但愿皇上真的忙的昏了头,无暇顾及这件事吧,否则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且这次,她也不想伸手了,经过这么多次,德妃对王昭仪的情谊也不似一开始的深了。
两人想的不一样,注定这次只能不欢而散。
这也是王昭仪入宫以后,头一次和德妃有了争执。王昭仪自那次从德妃宫里出来以后,心里也是后怕的,但是好在京北出了地动,皇上无心他顾,也没有时间来查她的事情。
地动之事发生后,封煜即派人前去解决后事,除了之后小震了两次,其余再没有意外发生。后续事情处理地十分细致,不过再细致也会有乱子,尤其是后面有人在故意煽动。
如今不仅是京北,连京城里都流传着谣言,直指这次地动是皇上不仁,累及百姓,所以才有了这样的天灾**。
更有人将先帝去世、将当初争位时死去的几位皇子都归责于皇上,且这次谣言来势汹汹,又有人而已推动,一时京中人心浮动。
都说谣言止于智者,可是平民百姓中,又有几个是智者。三人成虎,说多了连自己也相信了,不管皇上之前是怎么样的,有过多少政绩,在这次天灾中仍旧变成了过错方。
太和殿。
底下站着的大臣心中忐忑,不敢看皇上的冷脸。
他们怎么会想到,地动之后,竟然还有这样多的事,而且这件事明显是针对皇上的。殿里的许多人都不想提起这件事,不过总有一两个看不清脸色的人,比如眼下站出来的这位范将军。
只听那人义正言辞地说道,“皇上,臣有本奏。”
封煜看了他一眼,右卫将军范成。
他不动声色地按了杨志成一眼,道,“何事?”
“皇上,如今京城中谣言四起,民心已乱,微臣以为,如今最要紧的便是稳住局面,防民之口。”
“你倒是说说,何如防?”
范成道,“昔日宣宗时,适逢天灾,宣宗立即下罪己诏,才使得谣言没有继续。微臣斗胆,肯定皇上效仿宣宗。”
封煜听着他的话,玩味地笑了笑,让他下罪己诏,这是让天下人都觉得地动是他的错,好让别人群起而诛之?
他们还真是时时刻刻都想着要算计他啊,没了实权还不安分,封煜忽而厉声道,“范将军这是要将地动之责归于朕,这倒是和这几日京中盛行的谣言如出一辙。不知道的,还以为谣言是从你范家传出来的!”
“皇上冤枉,”范成跪下来,微臣只是忧心社稷,忧心大魏江山啊,倘若放任谣言流传,不知会有什么后果,还请皇上三思。”
建安侯见状也上前道,“皇上,微臣以为,范将军所言有理,还请皇上明鉴。”
后面陆续有两三个人站出来,“臣附议。”
“皇上,臣附议。”
封煜看了看底下站着的,很好,没长脑子的只有这五个人,看来朝中还算干净。既然这些人不要脸,封煜也不想再给他们面子,“来人,将他们拖下去,廷杖三十。”
眼下时机未到,他还不想将人解决掉。封煜是明君,他不想如先帝一样,活得恣意却荒唐,他也不会让自己在史书中有半丝污点。该死的人迟早都事会死的,但是他会让他们死的名正言顺。毕竟,这些人算是和他关系匪浅。
想到这儿,封煜不厚道地笑了。
殿外人听见,立马就上来,趁着几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将人拖走了,没一会儿,殿中就传来皮肉撕裂的声音。
众人看皇上脸色,也不敢上前说什么了。原本一个早朝,愣是因为这几人变得惊心动魄的,不仅是封煜,连众位大臣也都倒尽了胃口。
下朝后,柳呈司难得没有走,路过执刑地地方,毫不意外地看见建安侯背上血肉模糊的样子,已经站不起来了。廷杖上面有倒钩,这位建安侯挨了三十杖之后,还能撑着没昏过去,已经算是身体好了。
杨志成抬起眼皮,看到来人是柳呈司,不客气道,“柳相来这里做什么,没得污了您老的眼睛。”
柳呈司叹息一声,“你和镇国公还真是一点也不想啊。世事无常,去年老夫还和镇国公同朝做事,现在却连面也见不上,可叹。”
杨志成却觉得他是在招摇显摆,杨家没落了,他这个小人就过来炫耀了?“柳相不必介怀,镇国公府落得如此田地,柳家只怕也不远了。”
柳呈司轻笑,也不生气。
“老夫和镇国公最不同的,便是老夫知道,有些事做的,有些事做不得。镇国公英明了一辈子,可别临来了再犯了糊涂。”说完此话,柳呈司便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