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东西,你祖父就是这么教你跟自己父亲说话的?”
……
“打!给我狠狠的打,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父为子纲!”
……
楼璟满头大汗地睁开眼,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世子,您醒了!”轻灵活泼的声音,应当是他的大丫环寻夏。
汗水濡湿了睫毛,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寻夏忙拿了帕子给他擦汗。
楼璟眨了眨眼,眼前的景象才渐渐清晰了起来,“我睡了多久?”声音有些嘶哑,他试着动了动身子,虽然很痛,但腿还能动,应该没有伤到骨头。
“三个时辰而已。”寻夏看着楼璟惨白如纸的俊颜,忍不住又红了眼,背过身去擦了擦泪珠,接过映秋递过来的温茶,小心地服侍他喝下去。
楼璟喝了茶,觉得好受了些,“我昏过去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上院的事奴婢也不清楚,就见到国公爷让人把您抬回来,放下就走,也没请太医,高侍卫给您涂了伤药,奴婢给您喂了些参汤。”寻夏絮絮叨叨的说着,眼中闪过一抹怨色。
安国公府是钟鸣鼎食之家,生病了只能找太医来看,国公爷不让请,他们这些个侍卫婢女也没有办法。可世子伤得这样重,国公爷就不怕世子熬不过去吗?
楼璟默然,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良久方道:“去叫高义进来。”
昨日父亲进宫,回来后一脸喜色,说是皇上给指了一门好亲事,直到今早省视问安的时候才知道,父亲给他找的“好亲事”,竟然是要他嫁到东宫去做太子妃!
且不论突然让他去跟同为男子的太子过日子是个什么光景,他是楼家的嫡长子,钦封的安国公世子,要他嫁进宫,那就是生生夺了他的爵位,父亲怎会糊涂到把唯一的嫡子嫁出去?自己不过是多说了两句,竟惹得父亲动了家法……
不多时,一个穿着褐色短打的壮硕男子走了进来,单膝跪在了床边,低声道:“世子,国公爷换了朱雀堂的侍卫,连偏门也守死了。”
听得此言,楼璟禁不住勾起一抹冷笑。父亲这是怕他跑了,还是怕他向外递消息?如今他连下床都困难,无论是打探消息还是搅黄这婚事,都是千难万难,父亲还真是考虑周全!
“拿笔墨来。”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楼璟挣扎着撑起身子,额头上立时汗如雨下。颤抖着指尖在床里的暗格中摸出一个羊脂玉小瓶,倒出一粒药丸吞了下去,闭目调息片刻,脸色才有些缓和。
这药是在战场上受了重伤还得继续拼命的时候吃的,可以立时止痛,只是对身体有损,不能多吃。
趁着药效,楼璟迅速写了几封信,交给高义,“想法子出去,一定都给送到了。”
“是!”高义把几封书信揣到怀里,低头干脆地行了个礼,起身迅速离开了。
屋中闷热,楼璟让人开了窗子,三足青玉香炉中青烟袅袅,被风吹散,屋中立时盈满了淡淡的冷香。
寻夏怕世子爷趴着无聊,就跟他说起跟张婆子拌嘴的事来逗他开心。
“是么……”楼璟眯起眼,话语中带着几分玩味。
张婆子敢这般作为,定然是出于授意的。如今主持着阖府中馈的安国公夫人,是三年前过门的续弦,做事虽然跋扈,却从不敢招惹他,如今这般做派,定然是有了什么倚仗,那么这个倚仗会不会与他的婚事有关?
眼看着日落西山,高义还没有回来,来的却是一道圣旨。
“怀公公亲自来宣旨,国公爷让人来催世子去前院。”映秋挡了来朱雀堂报信的管事,寻夏快步走进来问楼璟的意思。
朱雀堂里的下人们个个义愤填膺,明知道世子连床都下不了,还要他装作没事一般去下跪接旨,国公爷未免太狠心。
楼璟挑眉,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好,“我伤势过重,向夫人讨一棵吊命提气的人参却没讨来,如今又昏过去了,父亲若要我去接旨,便叫人来抬吧。”
本来气得满脸通红的寻夏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脆生生的应了声“是”,转而哭丧着脸去回那管事。
“混账东西!”安国公听了管事的回话,差点没背过气去,以那小子的身体,这伤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何况朱雀堂能连一个人参都没有吗?奈何宫中大总管怀忠在场,发作不得,只能狠狠瞪了一眼继室,低声恨恨道,“你没事去招惹他作甚?”
安国公夫人魏氏很是委屈,外人在场又敢多说,只能忍气吞声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安国公转过身来,立时换了副表情,向怀忠赔笑道,“竖子顽劣,不知几时又跑出去玩闹了,一时半刻也找不到他,公公您看……”
怀忠是在皇宫里爬上去的人精,哪还不明白这父子俩生了龃龉,笑眯眯的只作不知,“圣旨耽搁不得,总归是给安国公府的旨意,国公爷和夫人接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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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开启,撒花~
☆、第二章 赐婚
安国公楼见榆,字伯桑,身形修长,相貌儒雅,看着不像武将,倒似个文臣。笑盈盈地送走了怀忠,楼见榆便迫不及待地去了朱雀堂。
太宗驾崩,太后挟幼子把持朝政,以致朝纲大乱藩王四起。差点丧命的世宗皇帝立下国诏,皇后必须是男子,一旦立太子,即交予皇后教养,不得与生母相亲。如今世宗已过世百年有余,这一国策施行至今,着实可以稳定朝纲,只不过这种事轮到自己头上,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
“……安国公世子楼璟,文韬武略,品貌端方,赐婚予太子萧承钧……”楼璟捏着绣了五彩龙纹的明黄锦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楼见榆很满意儿子如今的表情,冷声道:“圣旨已下,就莫要再做多余的事!”
“父亲,”楼璟缓缓抬头,声音仿若古井深潭,平静无波,“为什么?”他自认也算恭孝,从没有忤逆过父亲,除却与祖父出去打仗那些年,只要在家,无论酷暑严寒,晨昏定省从未缺过。今天父亲让侍卫打他,他也一直在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
“哼!”楼见榆只是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直到月上中天,高义才回来,听闻了下午的旨意,禁不住一脸愕然,竟然这么快?
楼璟接过高义带来的几封回信,“明天你去庄子里,调两个高手过来。”事情比他认为的还要严重,皇上已经下旨,便再没有转圜的余地,父亲又一点也不会疼惜他,多几个人手在身边总是好的。
“是,”高义应了一声,刚毅的脸上,也忍不住显出愁容,“世子,以后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楼璟放下手中的信件,闭了闭眼,待睁开双目之时,已带上了点点笑意,“八月二十下定,九月初二成亲,皇上如此着急,做臣子的自然该为君上分忧。”
“世子……”寻夏担忧地唤了一声,心道世子是不是被气糊涂了。
高义却是知道,世子露出这幅神情当是有了计较,便安心地退下了。寻夏怕楼璟晚间会发烧,打发了值夜的小厮,自己歇在了耳房。朱雀堂安静了下来,晚风吹过院中的青竹,悉悉索索,宛如大漠上风吹枯草的声音,让人心中无端端生出几分苍凉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