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荷心知不是懈怠的时候,对顾家二老更加上心的讨好,借着过年送来好些东西,若非碍着是嫁出门的姑娘,恐怕要见天儿的侍候在跟前了。
******
年关转眼过去,宣德楼前的山棚早早扎起来,各式彩灯锦绣灿烂,三五十个大汉托举着条用草把制成的巨龙,龙脊上灯盏通明,游走在御街之上。卖泥人编花儿的,小吃果子的围在街口,再远些还有猜灯谜,地谜,套圈儿的地方。
顾青竹在家休养两月,脸颊边见点儿肉,红润润的,卢家姐妹前年便邀请她逛灯会,十五这日顺着御街游逛起来。
卢玉怜成亲前大概也就松快这么一回,卯足精神想玩到后夜,咬了口山楂果子,苦着脸愁道:“不知明年咱们还能不能在一块赏灯了。”
程瑶正抱着碗糖梨水暖手,笑起来:“怎么就不能了,我这不是一样出门了么。”
“程姐姐怎能一样。”卢玉怜撇撇嘴,羡慕道,“在顾家也都青竹作伴陪着呢。”
卢玉阁知道家姐的顾虑,笑嘻嘻的打趣道:“姜源哪里管得住你,没等你跺脚,约莫着就得赶着车子送你赏灯哩。”
“呸,把我说的像是母夜叉似得。”卢玉怜脸儿一红,碎道,“我这担心青竹成亲后顾不上咱们,赵公子整日这种架势,啧啧,我都快不敢认他了!”
姑娘们结伴出行,赵怀信便没有打搅,不过观看游灯的地方是预订好的,推窗能将整个御街尽收眼底,好几家酒楼的招牌吃食均送上门,可以说尝尽汴梁特色,再合意不过的。
顾青竹受之有愧,不愿过多谈论他,于是又买上碟糯米藕,挑起块塞进卢玉怜嘴里:“表姐和姐夫浓情蜜意,大喜当前,便不要扯旁人。”
“就知道你脸皮子薄。”卢玉怜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嚼了几口觉得不错,忽然一拍脑子,哎呀了声道:“瞧我这记性,想好的见面就和你们说呢,大事情,赶紧的咱们坐酒楼里好好说道。”
打人群中挤出来便直奔状元楼,在雅间里头就坐,茶点小食摆上桌来,丫鬟们退出去守着,单留下颂安颂平侍候茶水。
“过年朱凤珊和徐淮从江宁府回来京城,初一去宝珠寺上香的时候,与瑞和县主闹起来了!”卢玉怜满脸看好戏的表情,啧啧道,“我亲眼看见的。”
朱凤珊嫁的远,徐淮在江宁本地任职,朱家人没让他进京发展的意思,新婚头年便回来探亲,以后应就扎根在江宁了。
两人互相看不顺眼,但从来没撕破脸过,顾青竹和程瑶面面相觑,随后开口问:“为着什么?”
卢玉怜摇了摇头,颇有些幸灾乐祸:“谁知道呢,我路过时闹的正凶,朱凤珊都扑在县主身上了,全没了贵女的淑德样子,嘴里头不住痛骂她蛇蝎心肠,不会有好报应之类的,活像是深仇大恨。”
话说到这,顾青竹心中逐渐清明,朱凤珊大概得知那时散播谣言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隐藏极深的瑞和县主。至于为何恰恰在年关翻旧账,她细细思考,总觉得这里头有其他人授意的。
其实还真被她才对了,赵怀信手中有瑞和县主的把柄,从前用不上,可沈昙当日斥责说顾青竹受他连累,祸事接连不断,为首的那么几个当真防不胜防,不如制造点噱头,让她们斗起来,从而护得顾青竹一方清净。
朱凤珊憋着口气,自问光脚不怕穿鞋的,如今她这辈子彻底没了回京师的盼头,不能放过瑞和县主。无奈在皇后面前的信誉都作践光了,娘娘清楚怎个回事,也并没处置瑞和县主的想法,仅不痛不痒的责备两句,和稀泥的了解这桩旧事。
夜色越来越浓,用过晚膳,天上又下起雪来。
冷风顺着窗子往雅间里灌,屋里炭盆子点了三个,卢玉怜仍冻的瑟瑟发抖,顾青竹见她不住的喝热茶,笑了笑说:“也不早了,天气不好咱们提前各自回府,表姐现在可要保重身子,不然成亲那日可有的受。”
卢玉怜心中不舍,但也听进去劝,丧气的点点头:“好罢,咱们再聚。”
程瑶起身披上斗篷,掩嘴乐道:“下次吃你喜酒。”
卢家马车先行一步,顾青竹目送她们转过巷口,正欲踏上马蹬,余光扫见人群中熟悉的身影。
卖花灯的摊子前头,一位夫人披着杏红色的大氅,脑后垂着兜帽,身姿曼妙,眉梢微微挑起,笑起来万种风情。她从地上拎起盏做工精致的琉璃灯,眉开眼笑的朝身后的男人说着什么,那男人穿戴普通的很,样貌中等,身材倒生的十分高大,随即从腰间的钱袋子摸出几个铜板,数了一遍,付给了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