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谨然笑着走到定尘面前,一个欠身,眼里闪着诚恳真挚,衣袂飘着风度翩翩:“花香酒香不如佛前供香,贪念痴念不如一心善念,小师父,弟子有惑,佛祖可解否?”
“什么有惑,说得好听,就是迷路出不去了,想找条路赶紧跑。”定尘也笑了,带着点感慨,带着点欣赏,“我当时就想,这人胆子真大,还不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那种镇定,而是泰山崩于前抬腿就跑但跑的过程中还要时不时回头欣赏一下落石的那种悠哉,镇定不易,悠哉更难。”
春谨然敛起轻佻,淡淡扯了下嘴角,难得谦虚:“你太高看我了……”
定尘不置可否,只道:“你刚刚说与身份无关,只与证据有关,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一旦有了直接证据,你就会公布真相,指认凶徒。
“是。”春谨然的声音不大,却坚定。
定尘看着他,自己从始至终都是站在他这边的,可此时,却说不出鼓励的话,因为他将要选择的那条路,十去,九不归:“谨然,过刚易折。”
春谨然歪头想了想,认真建议他:“这话该讲给郭判听。”
定尘摇头:“他和你不一样。他的刚在外,看似顽固,可真要撞上南墙,也会掂量掂量。你的刚在内,看似什么都好说,可其实你永远只会随着自己的心,没有任何人或者事可以让你后退,更别说原路返回。”
“所以啊,你就等着多一位小师弟吧。”
“你有没有想过,抓不到凶手,寒山派可以收你,但指认夏侯赋为凶手,不管成功或者失败,都没有任何门派敢再收你了。你不光是在江湖上永无立足之地,甚至,有性命之虞。”
“……”
“你再好好想想。”
“不想了,拢共没剩多少时间,我还得琢磨琢磨对策呢。”
“琢磨不出来怎么办?”
“一定可以琢磨出来的。”
“谁给你的自信?!”
“一位高僧,他说船到桥头自然直。”
“……”
定尘看进友人的眼底,终于,决定不再劝。因为那里没有冲动,没有执念,甚至没有愤怒之光或者正义之火,有的,只是一片广阔和清澈。
告别定尘,春谨然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随便寻了棵大树,坐了上去。
夜风,虫鸣,树叶香。
本该是个怡人的晚上,可春谨然闭上眼,去只能看见复杂纷乱。推断和真相纠结在一起,死者和凶手纠结在一起,正义和胆怯纠结在一起,死亡和生存纠结在一起。起初,春谨然用尽办法想厘清它们,但后来发现都是徒劳。因为这些本就是相互矛盾的,扯不开,理不清,他能做的就是接受这样的现状,然后从中,踩出一条路。
半个时辰后,春谨然从树上跳下来,神清气爽,彷徨不在。
直觉告诉他,凶手就是夏侯赋。
理智告诉他,还没有致命性的证据。
心告诉他,那就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