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三昧盯着头骨看了一会儿,突然对它伸出了手去。
沈伐石原本的注意力放在了王传灯手上的信上,察觉到季三昧的动作后,他极灵敏地往后一让:“……你要做什么?”
季三昧示意他不要紧张。
当他的掌心距离那猩红头骨还有半尺之距时,头骨有了反应,密密麻麻的浅金色符咒在上头浮现了出来,而在季三昧的手撤开时,那一片片的浅金色符咒又消失了。
季三昧抬头对沈伐石说:“沈兄,东西给我拿着试试看。”
沈伐石也看出了些端倪——这东西明显是认了季三昧当主人,自己碰触它的时候,它可没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不由得想起了三年前,自己用季三昧的身体进入向小园的洞府时的场景。
如果在那个时候,向小园设法从自己的身上取下了头发之类的东西,再在炼制这邪物的时候将其加入其中,它自然而然会认季三昧做主人。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更不肯放手了:“……不行。”
万一是向小园别有居心,想对三昧做些什么呢?
沈伐石既然不乐意,季三昧也不会勉强他。
……好在他的好奇心也不是很强。
那一边,王传灯已经读完了那封不算太长的信,他清了清喉咙,简单把信的内容归结了一下:“他说这东西至邪,但对总督夫人有极大的好处,请总督夫人务必把这东西带在身上……权作护身符之用。此外,他还祝总督夫人生辰吉乐。”
季三昧“哦”了一声:“收起来吧。”
王传灯有些意外:“总督夫人不再看看?”
既是下定了决心,季三昧连再多看一眼那头骨都没了兴致。
他说:“我已经有最好的护身符了。”
撂下了这句话,他便袖着手走回了卧房,顺道带走了那只摆在廊下的空碗。
沈伐石被季三昧刚才那句话哄得有点高兴,本来森冷的面色都柔和了十分:“收起来吧。”
王传灯却还有话说,他望着那黑雾缭绕的红头骨,道:“总督,你还记得吗?当初,你在人牙子那里找到总督夫人的时候,我们是去找一群‘魅’的踪迹的。”
沈伐石诧异,点了点头。
“后来我和长安捣毁了‘魅’在白帝山的巢穴。在那里头,我们找到了一个血池。血池里面浸满了骷髅头,总计一百零几个来着,我也记不大清楚了。后来我和长安看着这东西邪性,就一把火全给烧了……”王传灯问梧桐树道,“……长安,你说,这个骷髅头,像不像那些个刚从血池里捞出来的骷髅头?”
梧桐树沙沙地鼓动了一下枝叶,示意王传灯说得对。
“总督夫人生辰,他送这个脏东西来,怕是别有用心。”王传灯试图劝一劝沈伐石,“总督,要不我把它烧了?”
沈伐石思忖片刻,摇了摇头。
就目前情况而言,这东西根本不可能伤到自己,自己日夜守在三昧身边,绝不至于让三昧受到伤害。
况且,他还得琢磨琢磨,向小园所说的“护身符”究竟是何意。
……现在的三昧已经灵力大进,还需要防什么身?
沈伐石一边想着,一边跟着季三昧进了卧房,临走前将那颗头骨重新摆入了箱底绘制的封印阵法之中,并捎走了那封信。
这下,院子里又只剩下了王传灯和长安小梧桐。
长安软软地摆了摆枝叶,阔大的绿叶在王传灯脸上摩挲,表示亲昵,王传灯也回摸了他的叶脉,又转过头去,有些好笑地看着那个巨大的礼箱:“向小园这是挑着时间给总督添堵呢,送什么不好,送一顶绿帽子来。”
言罢,他又忍不住回头去调戏长安:“你呢?你喜不喜欢绿帽子?”
长安呼啦啦吹了王传灯一脸叶子,跟他赌气。
王传灯哭笑不得地抹了抹脸:“好好好,不喜欢。”
他又说:“可你本来就是满头绿的啊,不绿就生病了。”
长安这下可不干了,抖动着叶片抗议不止,等发现王传灯乐不可支地笑弯了腰,自己又没办法奈何他时,他生气了。
……生气的表现是,不管王传灯再怎么逗,他都耷拉着枝叶,不理他,也不抖叶子了。
直到晚上晚宴开始,长安和王传灯还在冷战。
晚宴是在禅院里进行的,相当和乐顺利。
云槐、云如往、卫源、季六尘,加上周伊人跟丁妙觉,和禅院里原本住着的三人一树,在一片郁密的树香中交杯换盏,狂欢滥饮。
在座的都是近朋,无需再做些多余的客套应酬,各随其便,每个人都喝得很尽兴。
沈伐石注意到季三昧喝酒喝得很多,而且快得很,往往是一杯琼液入了杯,他就一饮而尽,杯子里一直没有空过,仿佛是在赶什么时间。
他想到了某种可能性,有些害羞地埋下头去,饮了一杯酒,来掩饰发红的面色。
这样一杯杯酒灌下去,时间过得很快。
渐渐地,子时已过,是时候安置了。
趁着酒酣耳热之际,沈伐石温柔地亲了亲他的耳朵:“三昧。”
季三昧正在神游天外,听到沈伐石唤他,神智才清明了一些:“嗯?”
沈伐石低声道:“散了吧。”
季三昧挑眉:“散了?”旋即他明白过来,嬉笑着一手勾过了沈伐石的脖子,扬声道,“对对,散了,该散了。”
那张散发着酒香的唇和季三昧标志性的轻佻神情,对近在咫尺的沈伐石来说有股致命的吸引力。
他强行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说:“……你喝得太多了。”
季三昧笑着摆摆手:“不多,不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