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玉每日在佛前诵经祈福,并嘱咐傅太医继续为夏渊诊治。也不知是不是祈福真的起了效用,到了第三日,夏渊竟清醒了过来。
侍婢连忙通报给皇后,沈凝玉一路小跑过来,扑到床前紧紧抱着他,抚摸他的手都在颤抖:“渊儿,渊儿你感觉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夏渊还有些迷糊,揉着眼睛问:“母后,这是哪里?”
沈凝玉眸中含泪:“这是千华寺,我们现在在宫外,等你的病养好了,我们再回去。”
这是夏渊第一次看见母亲落泪,他没有多少力气,为她擦眼泪的手指轻得像羽毛:“母后,你不要哭,渊儿会好起来的。”
沈凝玉笑着点头:“嗯,母后知道,我的渊儿最坚强了。”
皇后的贴身侍婢已背过脸去抹泪,她都看在眼里,大皇子病重的这段时间,皇后娘娘也几乎水米难进,吃不下睡不好,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母后,渊儿肚子有点饿。”
“好,母后这就给你准备吃的。”
“母后跟渊儿一起吃吧。”夏渊用自己孱弱的手臂环抱着母亲,像是在撒娇,“母后瘦了,不吃东西的话,也会像渊儿一样生病的。”
“好,母后跟渊儿一起吃。”
侍婢端来的清淡的粥菜,夏渊不要沈凝玉喂,执意要自己吃,就算小手抖得拿不稳勺子,也不要她帮忙,他看着沈凝玉说:“母后你快吃啊,凉了就不好了。”
待沈凝玉把饭菜都吃完了,夏渊勉强吃进去几口就吃不下了,没多久又腹痛,尽数呕了出来,之后再度沉沉睡去。
沈凝玉在床边守着他,一步都不肯稍离。
侍婢道:“娘娘也休息会儿吧。”
沈凝玉摇了摇头。
侍婢忍着泪劝道:“大皇子殿下为了让娘娘吃点东西,硬逼着自己进食,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娘娘好福气,可别辜负了殿下的一番孝心啊。”
沈凝玉叹息:“这孩子的心思就是太通透了,他父皇又宠他,才会在宫中招人嫉恨。如果可以的话,我倒宁愿他愚笨一些,只求性命无虞。”
“娘娘……”
“紫鹃,你也熬了两天了,去睡会儿吧。我的孩子,我守着就好。”
又过了两日,夏渊的病情明显好转,多少能吃下一些东西,也能下地走路了。
沈凝玉询问傅太医,傅太医欣然道:“照这样下去,殿下应当不久就能痊愈了。”
她终于稍稍放下心来。
这日夏渊醒来,觉得身上酸软得紧,想出门走走,舒展一下。这什么千华寺,听着很了不起,他来是来了,却终日被闷在房间里,小孩子本就好动爱玩,他哪里憋得住。
于是趁着紫鹃去熬药,他笨拙地给自己套上衣服,一身乱七八糟的带子都没有系好,就偷偷溜出门了。
夏渊在自己住的这处园子里绕了一圈,被两个侍卫跟着。
他走一步,他们就跟一步,走一步跟一步,两个大人围着他,让他好不心烦。但他没有让他们走开,他知道他们不会听自己的话。
又绕了两圈之后,夏渊突然一指院子那头:“大胆!是谁在那里鬼鬼祟祟!”
两个侍卫都是一惊,立刻过去抓人,就在他们分神之际,夏渊躲到之前绕圈时踩好的点,跟他们玩起了捉迷藏。
侍卫抓住了前来送药的紫鹃,紫鹃一脸茫然地问他们怎么了,那两人知道被耍,赶紧回头去找,夏渊拿了颗小石子,咻地一下丢到隔壁院墙中,发出轻微的窸窣声,让他们以为他跑去了隔壁。
紫鹃放下药碗,也跟着慌慌张张地去找人。
……哎呀真好玩,终于清静啦。
夏渊捉弄完了他们,拍拍手,从角落处钻出来,向着另一面的小院溜去。
这里是千华寺的一座偏僻小院,夜幕低垂,院子里没点灯火,暗得紧。不过夏渊并不害怕,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里莫名地让他有种安心感。
他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住人,所以只是打算悠闲地探个险散个步就回去。他看到小院的东南方有几株开了花的树,便不由自主地走过去。
然后他看见,有一个人站在树下,手里拿着一块板子翻看,那板子似是白玉质地,晶莹剔透,被一根红绳挂在树枝上,那是他够不到的高度。
晚风拂过,树上的白花落了好些,那人青色的衣袂也被吹起,白花瓣灌进了他的衣袖。那人没有在意,专心辨认着白玉板上的字迹,看清后,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夏渊蓦地怔住了。
那个人的轮廓被勾勒上晕白的色泽,映入他的眼中。
他忽然觉得,那些白色的小花是在发光的,它们把这个人照亮了。
他讷讷开口:“你……你是仙人吗?”
那人吓了一跳,显是刚意识到有其他人在这里,待看到不远处这个小小的孩子,他顿了顿,从杏花树的阴影中走出来,蹲在他的面前。
夏渊看见他袖子里的白花遗落到自己脚下。
他听见他用很好听的声音说:“我不是仙人,我是个香客,来为一个人斋戒祈福。”
夏渊脚尖拨着地上的花瓣,感到自己的脸有点热:“哦,我也是这里的香客。我、我叫夏渊,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笑着回答:“我叫谢青折。”
第36章 心中刺 …
谢青折问:“你不是这座小院里的人吧,是迷路了吗?”
夏渊皱着小脸,说着瞎话:“是啊,我好像迷路了……”
谢青折看到他衣服上错综复杂的系带,里衣都翻了出来,鞋子也趿拉着一只,忍俊不禁:“好好的衣服,怎么穿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