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已经收拾妥当,还换了一身小丫鬟的衣服。衣服是袁璐过年时候命人新制的那批,穿着倒是显得人精神多了。
晚上全家还是在老太太屋子里用夕食。
老太太问起汐姐儿屋子里可布置好了,袁璐就一一都说了。
老太太听了也没说什么,只对汐姐儿道:“去了你婶婶那里,可得听她的话。你也大了,该分清什么人的话该听,什么人的话不该听了。”
汐姐儿一听,眼睛里立马含了泪,垂下头答了一声“是”。
澈哥儿一听她姐姐要住到娘亲的院子里,哪里还坐得住,赶紧凑到老太太跟前道:“我也要跟姐姐一样,住到娘亲那里去。我保证听娘亲的话!”
老太太就搁了筷子,“怎么?祖母这里住不好?还是祖母对你不好了?”
老太太刚说话的时候还好好的,问这话的就板下了脸,澈哥儿被吓得有点蒙,动了动嘴皮嗫喏道:“可、可是……姐姐她……”
老太太又拍着桌子道:“你姐姐是你姐姐,你是你!”
澈哥儿眼眶都红了,扁着嘴没敢哭出声音来。
袁璐赶紧把他拉过来,拿了帕子给他擦眼泪,哄他道:“你自己想想,祖母说的对不对?姐姐是女孩儿,跟我住在一起,是让我教她一些女孩子的事情。可你是男孩子,当然要跟你哥哥住在一起了。这样你和哥哥才能保护祖母呀。”
澈哥儿吸了吸鼻子,把脸埋到了他娘亲的颈窝里。
袁璐拍了拍他的后背,“好了好了,是谁说自己是大人的。怎么还动不动就哭鼻子,哥哥姐姐都看你呢。”
澈哥儿被说的有点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袁璐就点了点他的鼻子:“又哭又笑,不害臊。去,还不跟祖母赔不是。”
澈哥儿绞着手指蹭到老太太身边,“祖母,澈儿错了。祖母对我最好了,跟祖母住可开心了。就是……就是澈儿看到姐姐有新屋子,十分羡慕哩。”
澈哥儿声音还带着刚哭过的沙哑,老太太哪里还会真的生他气。之前不过是因为前几天汐姐儿亲奶娘胜过自己,余怒未消。
老太太把澈哥儿拉到怀里,“祖母的小乖孙。祖母回头就让你娘亲也给你布置一间屋子。你什么时候想去住就行。”
澈哥儿咯咯笑了两声,然后又道:“那哥哥也布置一间,我们找一天一起过去住。”
“好好,都听你的。”
泓哥儿听到这话,只是抬手看了一眼。
平时他的话也不多,也只有跟他弟弟一道玩的时候才会显露一些孩童的心性。
吃完夕食,众人聚在老太太这里喝了一会儿热茶。
老太太把二丫喊进来,把家里的人一一介绍给她。
二丫不慌不忙地逐一行礼。
袁璐心里忍不住诧异地道,老太太这是怎么了?本来她以为老太太想把二丫招进府里来,不过是看着小丫头合眼缘,身世又可怜,让她进来当丫鬟的。怎么现下瞧着还不是这回事?谁家也没有把主子介绍给下人的理儿啊。
三个孩子就更是好奇了,澈哥儿毫不掩饰,一双眼睛直往二丫的脸上打量。
介绍完以后,老太太又问二丫:“你本来叫什么名字?”
二丫十分乖巧地道:“本来是有个名字得,不过很久不用也记不太清了。还请老太君赐名。”
老太太想了会儿,道:“那就给你一个淑字,你看怎么样?”
二丫当即就跪下磕头谢恩了。
袁璐挑了挑眉,道:“婆母起的这名字甚好,只是不知道这淑字是女字边‘静女其姝’的‘姝’,还是三点水的‘淑’。”然后不待老太太回答,又自说自话地道:“想来也是我糊涂了,咱家哥儿姐儿可都是三点水得排字,这孩子应该是女字旁的姝才对。”
老太太听了,看了她两眼,最终也只是说:“恩,就女字旁的姝吧。”
袁璐便对二丫道:“往后你就叫姝儿了,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的时候可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勿要做错什么,惹得老太太不悦。老太太宽厚,虽然不会责罚什么,但是你存了不好的心,我肯定不会容你,可明白了?”
改了名的姝儿就又福身道:“姝儿记住了。”
等袁璐带着汐姐儿回去了,两个哥儿也回了各自的屋里。
老太太就跟孙嬷嬷说:“你说这小袁氏,我不过给了那孩子赐了个名字,她就急巴巴地跳出来了。”
老太太说这话得时候是带笑得,孙嬷嬷知道她这不是生气的样子,便也笑道:“夫人那是怕了您真把新来的丫头当成孙女儿来养呢。”
想到姝儿那张脸,老太太又叹了一口气:“她长得跟我的大妮可真像啊。我们那时候也穷啊,饭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一年到头吃不到一顿白面。她就也是这样小脸黄黄的,下巴尖尖的。一张脸上就一对大眼睛看的黑白分明。”
孙嬷嬷看到老太太开始回忆往昔,也怕她伤感过头,“过去的都过去了,大妮二妮早就去了极乐了。您可别想太多,眼前的丫头可不是……”
老太太瞪了她一眼,“你也和那小袁氏一样,以为我糊涂到这个地步了?起名字的时候我那是没多想。我肚子里有几个字你又不是不知道。”
孙嬷嬷笑道:“是是是,您最精明强干,谁要说您糊涂,那可才是真糊涂。”
老太太摸了个蜜饯果子,含在嘴里砸吧砸吧道:“她这是怕我对汐姐儿失望透顶,会疼爱姝儿越过汐姐儿呢。倒真是个护短的。”
“可不就是夫人的一片苦心么。”孙嬷嬷给她换了盏安神茶。
老太太撇撇嘴,乡音都带出来了:“苦心啥啊。真有苦心就帮我把汐姐儿带好了。”
当天回去的时候,袁璐就觉得汐姐儿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平素里虽然她也安静的很,但是但凡有大人跟她说话,那也是有问必答,十分乖巧的。
但路上袁璐跟她说话,她都是垂着头“嗯”“哦”这样随口说的。
回到自己院子里,袁璐把她带到自己屋里一看,小姑娘已经是满脸泪痕了。
袁璐赶紧让人去打热水,又拿了帕子给她擦:“这是怎么了?刚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又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说着又去摸她身上的披风,见披风厚厚实实的,也不像是会冻着人,又去碰了碰她的手,小手也是温热的。
汐姐儿就哭的更厉害了,肩膀一耸一耸的,咬着嘴唇不出声。
袁璐也有些急,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像她这样什么事都闷在心里的反而最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她哄着汐姐儿说了好一会儿话,汐姐儿也不回话,就还是掉眼泪。
袁璐小时候也是这样,刚从外婆家搬到她爸那里去的时候,半夜想外婆,就躲在床上咬着被子流眼泪。因为敏感又胆小,害怕哭了会惹得大人烦,所以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