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方才太后的提议还能说是一时兴起, 那么现在她连人选都想好了, 这事情便不是那么简单了。
且对方是贤妃家的表妹啊,身份可不低, 若是进了镇南王妃,那必然是要上玉牒当侧妃的。林锦仪这正妃的位子也才坐了不到一年, 怎么会愿意迎那么一个不好应付的侧妃进门。
林锦仪只觉得那些人的眼睛都跟黏在自己身上似的, 让她觉得难受极了。然而当着众人的面, 她却依旧得维持着得体的微笑,“您看中的人选自不会差,就怕贤妃娘娘看不上我们王府, 兹事体大,还是要等王爷点头才行。”
太后还想说什么,皇后已经开口帮腔道:“母后,今儿个还有许多太太小姐等着给您磕头呢,咱们也不急在这一时,等回头八弟也过来了,您再直接和他说。”
太后点了点头,应了声‘好’,终于还是卖了皇后的面子,没再继续说下去。
林锦仪在一旁轻轻地呼出一口长气,幸好皇后是把萧潜看成太子一个阵营的,不愿意他们镇南王府同贤妃扯上什么关系,不然太后以孝道压人,她也只能被迫在众人面前应下,届时事成定局,木已成舟,便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苏太妃心疼地攥了攥林锦仪的手,“锦仪啊,陪着姑奶奶坐了这么会儿,肚子饿了吧?别在这儿陪我了,和你娘去偏殿吃点儿东西吧。”
林锦仪知道这是苏太妃给自己递的梯子,便顺着道:“姑奶奶不说锦仪还不觉得,这会儿还是饥肠辘辘了,锦仪就先告退了。”
说着话,苏氏自然也陪着她起身行礼,母女二人便往偏殿去了。
偏殿里,此时一众外命妇们正三三两两地坐在一处说话,见了她们母女二人进来,不少人还十分友善地起身打了招呼。
林锦仪一一回礼,想着一会儿前头那事儿就该传过来了,便和苏氏找了个角落的地方坐下。
苏氏心疼地拍了拍她的手,本是高高兴兴地过年,谁成想会有这么一出呢。
林锦仪抓住她娘的手捏了捏,小声道:“娘,没事儿的,这事儿还不一定呢。”
说着话,偏殿又过来了几位方才拜见过太后的外命妇。就如同林锦仪所料,她们很快就把方才那事儿传了开来,屋子里传出一阵阵嗡嗡的说话声,更有不少人明里暗里地投过来探究的目光。而当林锦仪看过去,她们便又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继续说着旁的。
这种情形实在恼人,林锦仪索性便不去管了,任由她们去说去看。
母女二人坐在角落,本有不少人想去和林锦仪攀攀关系,却因为听到劲爆八卦后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触了什么霉头。
林锦仪倒也落个清净,和苏氏用了些点心。
不久嘉定侯夫人过来了,她也听说了那事儿,却并不怕什么被迁怒,直接坐到了她们身边说话。
嘉定侯夫人原本是经常去忠勇侯府走动的,但自从林锦仪另嫁他人,忠勇侯夫人又去世后,两家的走动倒是少了许多。这时许久不见,自然先要寒暄一番。
简单地问候过后,嘉定侯夫人不免感叹道:“锦仪这般好的女孩儿,若是能进我们家,自然是半点儿委屈也不会给她受的。如今许多事,却是只能身不由己了。”
林锦仪是她看着长大的,又是她相中的儿媳妇,无奈被萧潜截了胡。就算到了如今这境况,嘉定侯夫人还是希望她过得好好的,不愿她受委屈。尤其是自从他们这桩亲事告吹后,宋衍熙一蹶不振,只说一心读书,再也不愿谈婚论嫁,她这当娘的才后知后觉儿子是动了真心。如今见林锦仪过得并不是特别如意,怎么能教她不心生惋惜。
林锦仪朝嘉定侯夫人笑了笑,道:“事情还没定呢,您不用替锦仪担心。再说了,这事儿还得要王爷应下才算呢。”
嘉定侯夫人听了这话不禁又想叹气了,贤妃家的小表妹她也曾经见过一回,那风采模样真的不输当年艳冠六宫的贤妃,别说是寻常男子,就是她见了都不禁会多瞧几眼。萧潜到底是男人,是男人哪有不爱美色的。在她看来,林锦仪到底还是年轻了些,对自己太过自信,对男人太过信任,所以才会这般说话。
林锦仪呢,倒也谈不上什么自信信任的,她就是觉得上下两辈子跟了萧潜那么久,萧潜除了对待元问心特别些,对其他女子都是不看在眼里了,他骨子里应该就是那么个不爱女色的人。且镇南王府如今已经是太子丨党的阵营,贤妃家的小表妹再美,萧潜都不会愿意接这么个个烫手山芋回府的。
苏氏适当地说起了别个,换了话题,问起嘉定侯夫人的子女近况。
提到这个,嘉定侯夫人更是介怀,“我家衍熙说年后就准备出门远游了,说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自小在我身边锦衣玉食长大,哪里去外面吃过苦,我舍不得极了,可他爹却说男儿大丈夫也该出去走走,见识见识,将来于仕途大有裨益。”
苏氏惊诧不已:“衍熙不是在东宫给太子当伴读么?这差事儿就不干了?”太子伴读的位置可是块肥肉,多少人家都虎视眈眈地盯着,若是宋衍熙这时候走了,等他回来了,那位置可保不齐被谁占了。
嘉定侯夫人道:“谁说不是呢,可他铁了心不想在京城待了,人也消瘦了一大圈,我和他爹都看在眼里,心疼得紧。”
于是嘉定侯夫人就和苏氏聊起了宋衍熙,不再说起别个。
林锦仪在一旁听了不免也为宋衍熙感到惋惜,不过此时她是没有立场发言的,且她和宋衍熙也谈不上什么感情。毕竟宋衍熙在她看来,不过是见了两面,差点定亲的人。
未几,朝见仪式正式开始。
林锦仪去年经过一遭,已经有了经验,心里亦做好了准备,便也不觉得难熬。只是厌烦被其他人当成怪物似的看。
因此仪式完毕后,她便不想在宫里待了,早早地和苏氏以身体不适为由,告了辞。
皇后知道她心里介意什么,便也不为难她们,还亲自派了身边的女官将她们送出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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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潜和忠勇侯、林玉泽一直在丰庆帝面前,因着忠勇侯跟萧潜提了想传爵位给林玉泽的事。年头上,丰庆帝也不用忙于政务,总是格外好说话些,萧潜便一心一意想着给他们安排说话的机会。
朝见的大臣众多,总用那么些个有求于丰庆帝的。即便是萧潜,也是费了不少力气,说动了丰庆帝身边的大太监汪明泉,才给忠勇侯加了个塞儿。
忠勇侯得了和丰庆帝单独说话的机会,便开诚布公地表明了来意。
一个侯位,丰庆帝也没有多看在眼里。忠勇侯之前立过大功,又年纪确实老迈了,丰庆帝关怀了几句,便准了。
忠勇侯领着林玉泽谢了恩,静静退到了一边。
萧潜脸上也带了笑意,想着自己替忠勇侯了了心愿,回去还可以和林锦仪邀一番功,夜间想两个昏招,她也就没有推拒的理由了。
然而他脸上的笑意并没有维持很久,林锦仪和苏氏先行出宫的消息便传了过来,再一细问,之前慈宁宫里太后的话也就一字不落地传到了他耳朵里。
从前的萧潜还经常留意宫里的动向,但自从和林锦仪成婚后,先是帮着她设局对付纪氏母女,后又耽于儿女情长,只想过好王府里的日子,倒是没怎么注意贤妃什么时候搭上的太后。
太后确实是糊涂了,精明强干了一辈子,临老居然被人当枪使。
后院里起了火,萧潜也顾不上旁的了,直接同丰庆帝说了一声,也心急火燎地提前出了宫。
但愿他那王妃不要吃什么干醋!以他王妃那执拗的性子,若是真叫她误会了,他怕是浑身长满了嘴都解释不清了!
第一百章
林锦仪和苏氏回了忠勇侯府后, 两人各去换下了大衣裳, 穿着松快的家常衣裳, 依偎在一处熏着银丝炭, 不约而同舒服地喟叹出声。
宫里虽然到处熏着炭,但宫殿空旷, 门口又大开着,总是没有那么暖和。加上后头朝见的时候更是在露天的地方,日头虽暖,风刮在脸上也跟刀子似的。
苏氏怕女儿心情不好,便提议道:“难得就咱们家在家, 前儿个家里秋天酿的桂花酒也成了,咱们娘俩喝一些暖暖身子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