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氏千恩万谢,把老禅师送到了菩提院门口,转身脸上早已经又蒙上一层忧愁,只慌忙进到里间,看着两个丫鬟为萧谨言擦汗退热。
“好端端的,反倒又病了,早知道就不该走这一趟了。”
洪氏从外间进来,只看了一眼炕上的萧谨言,上前搀着孔氏一起到外间厅里。
“到了庙里还生病,只怕那东西厉害着,你听我的,回去之后请几个道士到府上再念一念,最好是到言哥儿住的地方念一念,眼看着就要到年关了,年节里头,也不兴动药罐子的,这样拖下去可不行。”
孔氏只抹了一把泪,点点头,外头小丫鬟送了些点心过来,方才为了找萧谨言,众人都没有好好用过午膳,这会儿倒是都有几分饿了。
孔姝从外面进来,只向两位福了福身子道:“姑妈,表哥的身子好些了没有?”
“好是好些了,眼下还没醒过来,外头又下着大雪,只怕我们一时也走不了了。”
洪氏只将孔姝拉到了身旁,笑着道:“你表哥病了,我们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出去跟你哥哥说一声,我们先回去,顺道再去城里请个太医过来,让他给你表哥好好看一看。”
孔姝只应了一声,往外头去,这时候外头下着雪,天空灰蒙蒙的,隐约却传来了一阵阵悠扬的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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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秀正抱着手炉坐在窗前的杌子上,看着兰嫣的指尖拨过琴弦。兰嫣只撇了撇唇,笑道:“没想到这小小的禅院里头,还有一架能弹得起来的琴,虽然音色比我那架绿漪琴差了一些,不过也算不错了。”
阿秀只笑着道:“那是姑娘你琴艺好,随便什么琴拿到手都能弹起来,要我就只能看着它干瞪眼了。”
兰嫣扭头瞧了阿秀一眼,眼底微微有些笑意,其实她并不知晓,这琴是朱氏一早命人预先在这里准备好的。萧谨言就住在隔壁的禅院,身份有别,自然不能亲临拜访,唯一的办法,就只能看看能不能用兰嫣的琴声将他吸引过来。
兰嫣随性的弹奏了两首,颇觉的无聊,再加上天寒地冻的,她的手指也有些僵硬。阿秀忙不迭把怀里的手炉递过去,拉开帘子,外头鹅毛大雪铺面而来,阿秀站在廊下道:“雪下这么大,只怕今日要回不去了。”
“回不去,那就不回去罢了。”兰嫣有些悻悻然,这时候邢妈妈从外面回来,见阿秀站在门口,露了一条缝,忙不迭喊:“阿秀快进房里去,仔细灌了风,着凉了。”
邢妈妈进了偏厅,朱氏正坐在炕头暖手,见邢妈妈进来,只将暖炉递给了丫鬟道:“快拿过去让邢妈妈暖暖身子。”
邢妈妈接过了暖炉,只上前道:“打听到了,方才那边院子里乱糟糟的,原是那国公府的世子爷也不知怎么忽然发了邪风,一个人跑出去了,这会儿人总算是找回来了,听说是病了,请了寺里行医的老禅师瞧过了,说是着了风寒。”
朱氏眉梢透出一些喜色来,只微笑道:“那这么说,他们今儿必定是不回去了,这样一来,倒是老天爷给嫣儿留了个机会,这样看来,那一签果然没有白抽了。”
16|第 16 章
萧谨言又梦到了八年后的那个早晨,他从衙门回来,看见阿秀冰冷的尸体躺在血泊之中,腹部还高高的隆起,可腹中的孩子却已经死了,再也不会隔着肚皮,蹬他父亲的掌心。
服侍阿秀的丫鬟们一个个含着泪站在门口,就连郡主也都红着眼圈,在一旁劝慰道:“一早上宝育堂的人来过了,说是孩子太大,林姨娘生不出来,折腾了一晚上,人还是没了。”
萧谨言从睡梦中吓醒过来,脑门上渗着细密的汗珠,忽然有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让他一瞬间以为自己还活在八年后,以为回过来的这半年,才是他的一场梦而已。
“娘……娘子……”萧谨言张嘴,有些艰难的喊了坐在他床前的欣悦郡主一声,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的容貌虽然没有改变,但脑后长长的秀发,分明昭示着她还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
欣悦郡主偶然听见萧谨言这么喊她,也略略吓了一跳,脸上绯红起来,只低下头,装作没听见而已。外头的丫鬟们听见里头有响动,忙不迭就从外面进来。萧谨言见清霜进来,只有些结巴的问:“我……我娘呢?”
清霜忙倒了一杯热茶,送过去给萧谨言道:“太太去前头庙里让老和尚为世子爷念经祈福了,吩咐奴婢们好好服侍世子爷。郡主说一会儿就要回去了,这才进来瞧了瞧世子爷。”
萧谨言这会儿的神色却有些复杂,索性欣悦郡主已经从他的床前站了起来,往房外头走了几步,扭头看着萧谨言道:“言表哥方才说过的话,欣悦可已经记在了心上了,那欣悦就在家中静候佳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