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早上,将军特意把陈叔叫道屋里来,待要同他说起放那青年出去的事,却抬眼就看见那青年换了一身书生衣裳,正站在门口拘谨地看着自己和孝白。
陈叔便笑道:“正巧老奴也想同您和夫人提一句,修平虽然刚到府,一切都还不熟,但昨儿老奴见他倒是挺会算账,就想着先让他在账房打打下手,慢慢学着管事,您看成么?”
将军:“哎?”
孝白在一旁也愣住:“他……管事?”
将军:“他不是……”
孝白扯住他的胳膊,提高了声音:“呵呵,呵呵……我和将军昨儿还说不如放还了那位……哥哥的身契,给他些银两出去过活呢,原来您这就做好安排了呀?”
“哎?”陈叔一听这话便笑了,“这主意倒有些意思,不过翁主买了他来,不就是看咱府上缺人手,多个人好干活的嘛!我看修平人品本事都还算成,来都来了,又何必打发他走呢?”
将军越发一头雾水:“哎?可他不是……”
“原来是这样啊!”孝白笑道,“那是我们不知道,还以为府上不缺人呢,既然如此的话,那我和将军也都没有什么意见,您看着办就是了。”
“哎,行,”陈叔点点头,“那我们也就不打扰了。”
“嗯,您去吧。”
孝白满面春风,又紧紧地揪住了将军胳膊,咧嘴朝门外那青年笑了笑。
青年微微一愣,又很快回他一个略显局促的笑容,才低下头,跟在陈叔身后离开了。
将军还在一脸疑惑地小声道:“我们不是说好了……”
“没事啦……”
“哎?可是……”
将军还想说什么,却被孝白往里间推去。
“您怎么这么笨呐!”
待搞清楚事情真相之后,将军愤怒地写了一封亲笔信,派人带到城外别墅交给翁主。
孝白站在旁边,探着脑袋看着他写完信,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的表情。
将军剑眉一竖,没好气地道:“怎么了!看我干嘛?”
孝白本能地往后一缩,心里权衡片刻,赶紧摇摇头:“没……没什么,我就是……随便看看……”
于是,这日晚上翁主从隔壁庄子宴饮归来,揉着额头从侍女手里接过这封信,拿在手里,斜倚在贵妃榻上打开一看,只见一张雪白信笺上,龙飞凤舞着将军的两个大字:胡闹!
“……”
翁主先是憋不住想笑,再仔细一看,又轻轻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书案前,提笔给那“闹”字中央的“帀”头上添了一点。
临近年末,朝中又刚经过一番不小的人事变动,大小事务渐渐地多了起来,就连将军这样的武将,都被拉到羽林军中做了几天建阳布防参谋,颇为忙碌了几日,而像青州王这种本来就容易被景明帝派零活干的御用闲人,就更加忙得脚不着地。
可偏偏却不巧,在这个关头,青州王竟突然感染风寒,而且一病不起了。
这消息可急坏了景明帝,立刻就把本该青州王做的事儿转交给还没来得及跑路的幽州王,过了几日,又听去看病的太医报说青州王病情恶化,恐怕会有转成痨病的危险,更是吓得下旨太医院倾力诊治,将国库里用得上的好药都搜了出来,恨不能把整个太医院都搬到王府去。
这事儿一闹大,整个建阳城立刻就都知道了青州王生病的消息,关于他的花边消息本来就不少,如今被这么一闹,坊间就传出了些不和谐的声音,比较好听的一种是猜测青州王忙着寻欢作乐不爱干正经事,所以故意装病旷工,至于难听的……
“要我说,太医们虽然对外说是痨病,可谁知道是不是从那花街柳巷染回来的……嘿嘿……”
“可不是嘛!年纪轻轻的,哪那么容易就痨病了?我也觉着像是……嘿嘿……”
孝白听了旁桌那些人的议论,直皱眉头,小声愤慨道:“这些人怎么这样!太过分了!”
将军不以为意地吃着茶:“呵呵,王爷嘛,他名声一直也就这样了……来,仲达,难得你轮个休,这家的点心不错,多尝尝。”
“可是王爷现在生着病,这些人这么说,不是存心咒他吗?”孝白犹自愤愤不平地嘀咕着,“万一……万一真成了痨病,可是很难治好的……以前我们家对街的王叔就是染了痨病死掉的呢,他家里人连件遗物都没敢留,把他用过的东西全都烧掉了,一家人哭得可惨了……”
“哎呀,瞧你说得……整个太医院看着呢,哪会真成痨病了?”将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呀,就少操那个心了,所谓‘祸害遗千年’,王爷那样的人,肯定不会有事!仲达你说是不?”
对面一直默不作声的石仲放下手里的茶杯:“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恙。”
一百二十
【石仲达日探王爷府 俏王爷病里诉衷情】
孝白和将军辞别石仲回到府里,孝白一面换下厚实的冬衣,一面同将军说着话。
“刚才在茶馆,您不该那样说话。”
将军满不在乎地嗑着瓜子:“我说什么了?”
孝白看了他一眼:“就是说王爷呀!好歹也是认识的人,您就不能说些好听的吗?还……还‘祸害遗千年’……您没看石大哥脸色都变了?”
将军撇撇嘴,心道他本来就是个祸害,还不让人说了?
“你不必着急,如今陛下刚放开言论,我私底下嘲讽嘲讽王爷,算不上什么罪行,再说,仲达也不会去告发我的,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