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宫主,花公子独自一个人留下来对付紫檀宫的人,会不会出事?” 他敲声问。
计青岩沉吟道:“颜無不必他管,他只需对付其余的人。花家和水行门的弟子都供他差遣,他不多久就会追上来。“石敲声也不清楚计青岩为什么如此笃定颜無不成问题,但是计青岩不说什么,花落春也不说什么,他也不能问太多。如今最蒙在鼓里的就是他、青衣和君墨了。关灵道被人抓走,君墨连老鼠也不想吃,他低头去对君墨道:“我们现在去救关灵道。”
君墨点头。
石敲声双目望着前方,如今真是多事之秋,他只盼忘年山上一切安好,花彩行千万别出什么意外。他真能独自对付紫檀宫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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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無道人刚刚离开赴九天山之约,随侍在他身边的紫檀使便引着弟子们往山下而去。石敲声、青衣都住在百花城的客栈里,修为也高不到哪里去,把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抓出来,杀了便是。
刚走到半山腰,前面有个立着不动的白影子挡在前面,背对着他们。
这人看不出是谁,可是身上的白衣却是花家的样式,衣摆画着一盆墨兰,兰花的叶子长长地延伸到背上,极有韵味。放眼花家,爱这么穿衣服的只有花彩行一个人,紫檀使不想多生事端,轻声对弟子们道:“走。”
换个方向飞了没几丈,那白色的人影转过身来,迅速地逼近。他来不及反应,忽然觉得身边的树木全都动起来,弯弯曲曲地向他压近。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停在半空轻声叫着:“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是个刚研习出来的迷魂术。“
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宛如幽幽游魂之声,紫檀使大睁着双眼,脖子被人“咔嚓”一声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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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灵道从黑色坛子旁边移开,低头看着地上的污水:“好几日没人来打扫了,那个干粗活的小男孩呢,叫他回来给我擦干净。”
紫檀使叫人端上来一碗白饭,两个菜,关灵道狼吞虎咽地扒着。每天吸魂、炼魂之后才能有饭吃,跟小时候没什么两样,只是比那时的好吃了些。
“他明天才能回来。“ 紫檀使向来觉得他让人讨厌,也不喜欢跟他多说话,把门带上走了,“你等着吧。”
明天能回来,可见今天就要喂他吃药。
关灵道装疯卖傻了这两个月,也着实刺探出来一些消息,紫檀宫时常有些来历不明的人进来,每个月初都要一起喂药,把人彻底变傻,以后就在这里打杂干活。这些人的命他们也不放在眼里,要么累死,要么病死,大都活不过两三年。
关灵道不清楚山根究竟怎么来到了这里,隐约觉得此事与他有关,却也说不清楚。可要是给他喂了药,今后便就成了彻彻底底的痴呆。
关灵道坐立不安,对面的岑木衣仍旧躺着昏迷不醒,不知道究竟是给她吃了什么。他没什么把握,可他已经不能再等。今夜邪灵会出现,他必须赶在入夜之前。
白天来来去去的人多,关灵道不敢轻举妄动,紧攥着一寸半的香等待时机。天快要黑了,他忽然间听到远处传来小男孩的哭声:“不吃!我不吃!”
要喂药了。
他的心提上来,这时候点香,不过片刻就要被人发现,岂不是要送命?
进退两难之际,遥远的地方传来山崩地裂的巨响,魂修洞里一阵摇晃,地动般震得人难以回神。头顶上的岩石碎裂砸下来,飞尘岩灰到处都是,把他给砸蒙了。
魂修洞里所有的魂修都从牢房里探出头来,小男孩的哭叫声也停止,只听见紫檀使着急的声音:“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出去看看!”
真是天助我也!关灵道在心中默念。
他迅速把角落里压着的四块魂石放在牢房的四个角落,坐在正中心将手中的短香点燃,盘腿打坐,意识瞬间离开身体。没错,他如今设置的就是融魂阵,以这四个冤魂的怨恨,召唤附近所有的冤魂向他而来!
花草的魂气无法引来,他如今手只有冤魂,也只能依靠冤魂。既然如此,他就要将那八十坛的冤魂全都吸进来!
铺天盖地的魂气带着几乎将人吞灭的怨恨向着他的身体涌进来,就像是海水翻打的滔天巨浪,从头到脚将他吞噬,引着他在海浪里翻滚、摇晃。他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也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意识与他们搅在一起,什么都难以看清、听清。
天黑下来了,彻底地黑下来了。
魂修洞里跌跌撞撞地冲进来紫衣男人,身上带血,平时高贵优雅的气质看不见了,衣服破破烂烂,浑身上下都是狼狈。“把所有人都杀了,一个活口都不留,他们快要杀进来了。” 紫衣壇主急促地说。
紫檀使的脸色惨白:“什、什么?谁杀进来了?”
“花落春,计青岩!” 紫衣壇主失控地抓着他的衣领,“听到没有,把魂修洞全都毁了,把魂修全都杀了,否则让他们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永无翻身之日!”
“宫主呢,宫主在哪里?”
“不知道!” 紫衣壇主的眸色血红,像是疯了似的向着洞里踏进来,“宫主说过,无论如何不能让人发现魂修洞,全都杀了,把他们全都杀了。”
牢门开了,紫衣壇主拽出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一手扭断脖子,怒斥道:“你还愣着做什么,杀!”
紫檀使慌忙把剑抽了出来。
一路走来,牢房里蜿蜒流出红色的血河,鞋底也变成鲜红,脚踩的不是地面、不是污水,是无数冤死的魂魄。
关灵道什么也听不见、看不清,他的意识还在无数冤灵中翻滚,好不容易挣扎出水面,引着他们朝自己的身体而来。魂气太强太汹涌,他直到此刻才明白什么叫做魂力,魂力不够强大的魂修,此刻万万引不动魂魄,说不定还会就此混杂在怨灵中逐渐消散。
香尽,他的意识立刻返回,刚入体的那一刻,他什么都听到了。
“我去杀了关灵道,要不是他,也不会到这种地步!” 那是紫衣壇主阴狠低沉的声音。
要杀他?为什么?
戾气在体内充斥奔腾,关灵道一时间身体动不了,喉咙发甜,猛然间喷出一口鲜血!紧接着,远处传来凄声厉喊之音,狂风般地由远至近。
邪灵到了,还是没有躲过,还是遇上了它们。
牢门开了,紫衣壇主的脸上沾满了鲜血,因为杀人而处在疯狂般的兴奋中,就在这时,一团黑影袭来,他眼睁睁地看着关灵道全身像是被利爪撕裂,十几处地方同时迸流出鲜血,道道入骨。紫衣壇主微怔,继而轻声笑起来:“我倒是忘了你特别些,根本用不着我动手。”
他理了理滴血的头发,斜斜地侧身靠在玄铁门上,望着关灵道被黑影团团围绕,在身上抓出一道又一道的红痕。“这么个死法,比扭断脖子有意思些。“ 他笑着说。
关灵道摔倒在地上,双目半睁半闭,望着眼前恶毒无比的面孔。为什么,他们都是被虐待受苦的人,却要彼此伤害,反倒让罪魁祸首看着他们互相残杀,以此为乐?
耳边的喧嚣声都似淡去,关灵道苦笑望着一个身量不高的黑影:“恨吗?我也恨。”
那黑色的小影子瑟缩了下,又恶狠狠地朝着关灵道扑过来,在他的肩头乱咬乱抓,弄得血肉模糊。关灵道任它抓咬着,嘴角又扯出一抹笑容:“我对不起你,你是我小时候炼过的魂?”
影子一动不动地停在他的面前,似乎有些动摇,又似乎在思考,紧接着又是愤怒。关灵道颤着双手指向门口的男人:“知道吗?那才是我们的仇人,我炼魂,是我对不起你们,可那才真正是我们的仇人。”
黑影转过脸去。
紫衣壇主冷下脸:“你在做什么?”
关灵道慢慢坐起来,声音低沉:“我对不起你们,让你们凝结成散不开的怨气,无休无止地在世间徘徊,不能逃脱。你们的冤屈让我来替你们偿还,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