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娇上下看了看赵晓明:“干活就不能指望你了,不过你可以帮忙讲一讲广播,讲一天下来也有六分工呢,你吃那么少,够你吃的了。”
说话间兄妹俩拿上锄头,挑上粪箕就出发了,赵晓明赶紧跟了上去:“六分工?”
“可不是嘛!”张天娇不满地说,“我在地里累死累活干一天,也只能算六分工,那花蝴蝶坐在树荫底下,喝着水,乘着凉,只要动动嘴皮子,一点劲儿也不费也能一天六分工,哥,你可真偏心眼儿。”
赵晓明看向张天亮的眼神就带上了些许探究,看起来他对这位前未婚妻还有点余情未了,所以在假公济私在安排工作上特别关照?
张天亮似笑非笑:“你要愿意,我也可以让你坐在树荫下念稿子啊!”
张天娇气得一跺脚:“你就可这劲儿笑我吧,不就是不识字嘛,我要是能像花蝴蝶那样在县里上高中,早就招工进城里吃公家饭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赵晓明就觉得奇怪了:“那她怎么没招工呢?”
“地主崽子呗!”张天娇不屑地说。
说话间三人转过一个山坳,赵晓明突然被眼前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给惊呆了。
现在早已过了收获的季节,地里并没有作物,可是似乎全村的人都聚集在这里,一刻不停地忙碌着,有人在翻地,有人在把地上的大石头撬出来,有人挑着泥土或石块在眼前穿梭来去。
不远处竖着三块极大的木牌,上面用鲜红的油漆写着三个大字:“学大寨”,高音喇叭正在播放着曲调激昂的歌曲,歌词也是十分抑扬顿挫:“农业学大寨,农业学大寨,毛|主|席的指示记心怀!”
眼前到处红旗摇曳,其中一面旗子上甚至还写着这样几个大字:“铁姑娘突击队!”在那一面旗子下面劳作的,全部都是女同志。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赵晓明惊讶地问。
“学大寨,搞建设啊!”赵天娇回答,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话,高音喇叭里的音乐正好也停止了,换成了一个清脆高亢的女声:“我们要学习大寨精神,坚持政治挂帅、思想领先的原则,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爱国家爱集体的*风格……”
“哦,学大寨呀!”赵晓明轻声道,心里有点不以为然,根据她那一点有限的历史知识,在她的印象中,这一场学大寨运动,根本就是社会发展中所走的一段弯路,砍资本主义尾巴,片面抓粮食生产,不搞农副业生产,总之并不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
可是她也知道,对于这个时代,身陷其中的农民来说,他们的思想是热情而盲目的,根本不会听得进别人的建议,再说了,这些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赵晓明互抱着双手,以一种局外人的心态,带着点悲天悯人的心情,看着他们竭尽全力却又徒劳无功地奔忙着。
第7章 乡公社
一旁的张天亮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看着这一大片自己深爱的土地,他的眼神热切而兴奋:“你看那边,都是我们利用农闲的时间平整出来的土地,高铲低平,把沟沟坎坎的地方都填平,旁边挖排水沟,把边渠修硬,既能自然排出雨天的积水,又能在旱天顺利浇到引来的渠水,再不用看天吃饭了。过了年等咱们把这一大片都整好,再去弄辆拖拉机,咱们也实现机械化种田!”
赵晓明静静地看着他,男人黝黑的脸上有一种异样的神采,她突然觉得,不管他正在做的这件事情究竟有没有用,但这样认真做事的他,真的很有魅力,于是,她也微笑着点点头:“嗯,肯定能实现的。”
赵天娇也在一旁得意地说:“咱们香坪坝原来的地坑坑洼洼,到处都是沟沟坎坎,零零碎碎的不成片,而且一到雨天容易积涝,遇上旱天,全村的人天天到河里挑水也不够浇,打的粮食交完公粮就剩不了多少了,村里年年都要闹饥荒。”
“前年我哥刚当上队长,就开始组织村民平整土地,刚开始很多人都不愿意干,说是白费劲,我哥带着几个人没日没夜地干,整出了一块地方,第二年,那块地方的粮食产量比别的地高出一半多,大伙儿尝到了甜头,这才有这么大的干劲,我哥说了,今年能做到让全村人都不饿肚子,明年就要做到让咱们顿顿都能吃上白米饭!”
“真的这么有用?”赵晓明有点惊讶。
“那当然,不然你以为这些人怎么都这么听我哥的,我哥刚当兵回来,就想了个法子,让原来的生产队长把划给每家人的自留地都多加了一分,后来年底选生产队长,大伙儿就都投了我哥了,现在咱们家里都养了鸡,喂了猪,也是我哥当上队长之后才有的事儿,原本都不让的,叫做什么‘资本主义尾巴’,要割掉。”
这是有个挑着满满一担石头的妇女正好从他们面前路过,招呼张天娇:“阿娇,快来,那边还差个人。”
“好咧!”张天娇扛起头,高高兴兴地就过去了。
张天亮也准备下地,对赵晓明说:“你到那边树下歇着,要是累了就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