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勍闻言抬起头,神色难得肃然:“皇儿手中虽没有确凿的证据,但秦氏一族有二心却已是明朗,皇儿之前之所以还替皇后隐瞒,是知道彼时的秦家受父皇与母后的威慑,不敢轻举妄动,父皇与母后猝然失踪,秦家才有所动作,可能是想将皇儿除去,利用尚且年幼的序儿把持朝政吧……”
陈昭面色一寒,厉声道:“皇后对你动手了?”
陈勍低下头,语气中有些难言的低落:“之前换过皇儿殿中的熏香,但被皇儿发现了,皇儿便命亲信悄声无息的将香换了,没有打草惊蛇,其余的地方倒是还没做过手脚。皇儿虽然看似愚钝,但并非是个不严谨之人,平日里衣食住行都很注重的,可能皇儿在秦氏一族眼里蠢笨懦弱,才敢做此手脚吧。”
他不仅在秦氏一族眼中显得蠢笨懦弱,在他父皇眼中也是如此,不过陈昭现在对儿子倒是有些改观了,他对皇后虽用情至深,却没到昏了头的地步,还能发现皇后身上的不对劲,便说明他还是个机警聪敏之人,倒是他这个父皇那么多年来误会他了。
其实说到底皇后这门亲事也怪他,是他太过看中秦家了,以为秦氏一族换了掌舵人便真的野心不在了,如今看来不过是韬光养晦罢了,可见秦太师此人心机之深,当初求娶秦如嫣,他还推三阻四,多次要将女儿偷摸许给别人,如今看来都是戏。
想到这,陈昭问道:“你当初到底为何突然同意娶皇后了?”他之后问起,陈勍便敷衍他与赵真,他和赵真也没查出什么,便没再追究,一心只是念着两个孩子能好好的便好了。
陈勍闻言如实将当初秦如嫣如何遭了暗算,他又是怎么英雄救美的过程讲了一遍,最后道:“其实但凡皇儿当时能多想一些,便能发现这其中有不少的端倪,根本就是有人故意下的套,是皇儿当时太过天真,上了当。”
为何秦如嫣出事的时候,他赶巧就在宫外,又正好有人知道他在哪里,能立刻将他叫去英雄救美,其实这些都是能细细推敲的,只怪他当时一听仙女般的师姐遭了暗算,就顾不上多想冲去了,后来生米煮成熟饭,他多想也无用了。
陈昭闻言有些恍然,原是如此,这种事情毕竟关系女子的清誉,被遮掩起来也是理所当然的,怪不得他和赵真当初什么都查不到。
他沉吟片刻,道:“续华,父皇需要你继续装下去,眼下不要打草惊蛇。”
陈勍闻言有些不解:“父皇这是为何?难道母后不管了吗?”
陈昭摇摇头:“自然不会不管你母后,但你母后那里不会有事,他们这么做不过是想揪出我和她的私情,给你母后身上泼污水,让她进不了宫,却不会真要她的命,她身后毕竟还有赵家和沈桀这两棵大树,轻易是不能动的。但秦家的事却不能就此了结,我之前说过,秦家并非皇姓,手中无重权,也无兵权,仅仅靠着皇后和太子是难成大事的,所以秦家一定有盟友,要除就要斩草除根,一个不留,所以现在还不是时机。”
秦家到底和哪些人联手,还要一个个都查出来。
陈勍道:“皇儿倒是知道秦家和哪几个大臣来往甚密,打算一个个都处理了。”
陈昭又摇了摇头:“我也已经查了秦家数日,秦太师行事谨慎,他明面上联络的人可能并非他的盟友,你我现下掌握的还远远不够。”
反正父皇说什么都是对的,陈勍点点头,小心翼翼问道:“那皇儿还要不要把母后接进宫?”
亲娘给儿子当小妾,也是天下奇闻了,陈昭虽然千百个不愿意,但也觉得唯有此计能行得通,儿子身边有赵真近身保护,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而且他这个儿子,就算知道皇后有二心,也怕他一时昏了头着了皇后的道,有赵真盯着还能保险一些。
“接吧,神龙卫和赵家都不是个太平的地方,她在你身边我还放心些,我也会在她身边安排人手保护,你在宫中要多亲近你母后,争取让她早日回想起来。”
陈勍点点头,有点心虚道:“那皇儿要不要在母后那里过夜,显得宠爱一些?当然了,皇儿什么都不会做的!”
你特么的还想做什么!
陈昭差点一巴掌打他脸上,最后还是平静下来,站起身道:“你自然要对你母后显得宠爱一些,不然你不顾你母后这些流言蜚语执意接她入宫是为了什么?至于如何做,你自己要掌握分寸!”
陈勍忙点头如捣蒜:“皇儿明白!”
陈昭又忍不住瞪了儿子一眼,道:“我不便久留,先回去了,你若是有事便召见萱萱或者允珩传话给我,我有事也会通过他们告诉你。”
陈勍继续点头如捣蒜,如今父皇归来,不日后母后也将进宫,他如释重负。父皇母后就如他的定心丸,只要父皇母后在一切都会好的,而他也不再是孤单一人了……
*
果然如陈昭所说,赵真什么事也没有,仅仅在大理寺住了两日便被送回了齐国公府,案子已经查明,是罗志远与许良有过节,得知许良与赵真之间也有过节,便趁机杀死许良推到了赵真身上,所谓的信件都是他模仿许良的字迹写出来的。
许家人得知真相,还让体弱多病的许家大公子带着礼品登门向赵真道歉。
可许家人不知,不代表赵真不知,罗志远不过是个替罪羔羊罢了,他根本没那么大的本事知道她有一对皇后赏赐的短刀,知道她和陈昭之间的往来,如此恰好的栽赃给她。
赵真收下了许家送来的礼品,但派府中管家送去了更多的赙金,待许良的丧事过后,她打算让儿子派些太医过去,为许家大郎治病,也算她的一番心意和歉意。
待人都走了,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事的齐国公难免要唠叨赵真几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和你义弟一起瞒着我!这是查出来了,若是你一直蒙冤该怎么办?打算瞒着爹到什么时候?”
赵真此时仍是心情低落,没什么心情安慰父亲的情绪,敷衍几句道:“是,女儿知错了。”
沈桀见此在一旁劝慰道:“义父,长姐也是怕您跟着一起着急上火,长姐本来就是被冤枉的,事情解决只是早晚的事,有我在也不会让长姐这么蒙冤下去,何必让您跟着一起着急呢?长姐也是为了您好,您就别怪长姐了。”
齐国公还是有些生气,他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好不容易失而复得,自是女儿有什么难题他都想一起分担了,而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瞒着他!还把不把他当亲爹了!
齐国公哼道:“不就是嫌我老了,不中用了,帮不上什么忙吗?”
沈桀忙道:“怎么会呢?只是我们自己能解决的事情,不想让您操心。”
赵真现下烦得很,只想回房去静一静,有些不耐烦道:“爹,若你所说,就算告诉你,你能帮上什么忙?还不是跟着一起瞎操心!现在我既然没事了,就不要再提了,这事就这么过去吧。”
齐国公被女儿这么一凶,顿时玻璃心就碎了:“真儿啊……你居然……你居然嫌爹没用了……”
赵真才不吃他这套,转身就出了门,回自己院子去了,半点没哄他的意思。
齐国公见女儿理都不理他就走了,他捧心坐下,一脸痛心疾首道:“子澄啊……你看看你长姐,她居然这么对我这个老父亲……”
沈桀叹了口气,安慰他道:“义父,长姐她在大理寺关了三天,被冤枉了三天,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您体谅她一下,不要和她计较了,以长姐的脾气,她过几天就好了。”
齐国公想想也是,女儿这次受了这么大委屈,以她的性子此时定是气得不行,他这个当爹的还是别给她添乱了。
“好吧,你长姐最疼爱你了,你去多劝劝她,让她别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
沈桀见齐国公终于不闹了,松了口气,道:“是,我会好好劝长姐的。”
话虽这么说,但沈桀却没有立刻就过去,他对赵真是极为了解的,知道她现在只是想静静,并不希望有人过去劝她,等到晚上用过晚膳,他才抱着新寻来的猫去她院中。
沈桀进去的时候,赵真正一个人坐在亭子中喝酒,下人全都赶了出去。
他走近,赵真用的是小酒盅,一口一口的小酌,并非豪饮,可见她先下只是有些烦闷,并非气急。
沈桀抱着猫,笑容满面的走过去:“长姐,我说你下次归家,猫便会到了,果真到了,昨日刚到的,你瞧瞧。”
赵真闻言抬起头,目光先落在他的脸上,才落在猫身上,是一只花纹漂亮的猫,乖巧的待在沈桀怀里,可见性情温顺,只是她现在却没有什么心情看猫。
赵真抿了口酒放下:“先将它放进笼子里吧,明日再看,坐下陪我喝点酒。”
沈桀闻言笑容收敛了一些,听从她的吩咐先将猫抱了出去,再回来陪她喝酒,见她往秀气的酒盅里斟酒,道:“长姐,酒盅太小,何不换成碗呢?”
赵真摇摇头:“我自知酒量不济,万一醉了,出点什么事如何是好?就不豪饮了,这么小酌挺好的。”
沈桀闻言一笑:“有我在,长姐还怕出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