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雅垂下眼帘,道:“赵大人,我上次在紫荆书坊带走不少书,其中有一本《本草补遗》,上面记载了有人食用了大量水银之后的症状,譬如头疼’手脚震颤’话也说不清了’牙也掉了’……我听马大娘她们说的贾娘子丈夫孙强死前的症状,和书中描写有很多相符之处。”
听她说起这个,赵青忙收起满心的怜惜,专注地听慧雅的讲述。
慧雅坐了一会儿,有些累,身子软软地靠回了枕头上,接着道:“我听我娘讲,贾娘子的大伯子和孙贵是堂兄弟,他们二人曾一起采丹砂,用火炉炼出水银,卖给了城中药铺,得了银子就去赌。这段时间孙贵和孙刚也有很多来往,我这次回去,从孙贵买给我娘的滴酥鲍螺里也发现了水银,现如今剩下的滴酥鲍螺被我放在了高低柜上,我想我娘够不着的。”
说罢,她眼波流转看向赵青。
赵青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帘道:“嗯,我都知道了,你放心,有我呢,后面的事情都由我来处理!”
慧雅得了他这句话,内心深处的担忧一扫而空,两眼亮晶晶地看着赵青。
房间里静了片刻。
赵青看着慧雅,他的心脏跳得很快,呼吸也有些困难。
间里只有他和慧雅两个人,赵青总觉得慧雅清雅芬芳的气息无处不在,流荡在房内,令他心跳加快,他怕自己再像上次一般唐突了慧雅,惹慧雅生气……
眼见赵青要走了,慧雅情急之下直起身子叫道:“别走!”赵青难道真的是很怕我,都不愿意和我多呆一会儿了?
赵青转身看着慧雅,凤眼之中满是疑惑。
慧雅大眼之中带着些恐惧:“孙贵……”
赵青见她如此,心中很是怜惜,轻轻道:“世上再也没有孙贵这个人了,今晚只是捉到了一个入室盗窃的盗贼。”
慧雅闻言,这才放下心来,眼中满是欢喜,抬手轻轻抚了抚胸部,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她过几日就要过十五岁生日了,那里发育得很好,已经初具规模了,随着她吁出那口气,虽然隔着白绫扣身衣,那个部位却也随之很明显地起伏了一下。
赵青看在眼里,不由喉咙发紧,心跳加快,忙垂下眼帘,道:“你先休息,明日我派人送你们回去。”
慧雅“嗯”了一声,目送赵青离去。
回到暂居的东厢房之后,赵青看向窗前书案上摆着的那个描金花卉香樟木头面匣子,踌躇良久,叹息一声,自去洗漱歇息。
第二日艳阳高照,是个大热天。
慧雅一大早起来,就感觉到了热意。
她洗漱罢出门,才知赵青已经离开了,心里不免空荡荡的。
离开紫荆书坊后面的宅子时,慧雅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庭院中那个花厅,发现那株石榴树已经开始绽放,花红似火,开得热闹极了。
可是赵青却不在那里。
她带着一丝惆怅转身离开。
丁小四与惠明一道,送了慧雅和李妈妈回了朱府。
丁小四离开之后,惠明陪着慧雅和李妈妈进去向王氏复命。
到了僻静处,惠明向慧雅和李妈妈翘起了大拇指:“得,还是你们厉害,昨晚可没把我给吓死!”
慧雅不搭理他。
惠明自由自语道:“感谢老天爷,慧秀温柔又贤淑!”
慧雅点头:“这倒是真的。”
“慧秀一天到晚和你在一起,”惠明捧慧秀的同时还不忘损慧雅,“你可别带坏了我家慧秀!”
慧雅得意地笑了:“既然你也明白,以后待我孝顺一点,别让我在慧秀面前说些不该说的话!”
惠明:“……”得了,他没有慧雅脸皮厚,还是不和慧雅斗嘴了!
李妈妈笑眯眯看着慧雅和惠明斗嘴,眼看着仪门快要到了,这才交代了一句:“昨晚的事谁都别提。”
惠明和慧雅都连连点头。
昨晚之事让它永远沉下去才好了!
见了慧雅,王氏也罢了,贵哥却欢喜得很,扑到慧雅怀里,把肥嘟嘟的脸贴到慧雅脸上,亲热得很。
被幼儿柔嫩的小脸贴着,实在是一种特别幸福的感觉,慧雅抱着肉乎乎软绵绵的贵哥,心中欢喜满溢,撅起嘴在贵哥脸上连亲了好几下,亲得贵哥咯咯直笑。
慧雅不过走了一天一夜,王氏却也有些想念慧雅了。她命慧珍端了几碟时鲜果子给慧雅吃:“这是你四娘的娘家妹子昨天下午送来的。”
慧雅抱着贵哥挨着王氏坐下,拈了一粒樱桃吃了,然后问道:“四娘的娘家妹子?是不是嫁到开染坊的董家那个?”
王氏点了点头:“正是。”
慧雅任凭贵哥柔软的小手在她脸上摸来摸去,想了想,开口问道:“四娘娘家的人……无利不起早,她们来看您,应该是有目的吧?”
王氏点了点头:“老爷明日就要出门,他想去陈留县看一看能不能在陈留做布匹生意,田娘子想让丈夫董陵夷跟他去做生意。”
慧雅默然不语,拈了一粒樱桃放入口中,品尝着那酸酸甜甜的滋味。去年定远侯赵琪主持修筑的汴河河道东南引流成功,汴水流经了好几个北方城镇,其中陈留县因为距离东京极近,渐渐发展了起来,成了北方的水运集散地。
王氏恨恨道:“我怎么说昨日马甜甜……”
慧雅心下明白,道:“谁是傻子啊!老爷又不是潘安,是个女的都爱上她,四娘也有自己的打算。”
王氏气得笑了,道:“昨晚老爷还和我吹牛呢,说妇女都爱他!”
慧雅:“……”朱俊未免太自恋了吧!
她又拈了一粒樱桃放入口中。
贵哥见母亲和慧雅都不理自己,有些不甘寂寞,便把脸凑到慧雅面前,观察了片刻,伸手就去慧雅嘴里抠樱桃。
慧雅吓了一跳,急忙躲闪。
飞快地把口中的樱桃连核一起咽了下去,她才笑着对贵哥说道:“贵哥,樱桃有核,不敢让你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