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收效甚微。
无论她用语言还是行动表示反对,他依旧故我。人前规规矩矩,要多君子有多君子,人后却跟块牛皮糖似得。不仅如此,他手段越发高超,仗着头脑灵活武艺高强,经常她一个不注意,人就已经被他搂在怀里了。
比如刚才在马车上,再比如刚在下马车时,更比如说现在。
命姗姗来迟的暗卫处理后续之事,两人上了马车继续往城南铺子赶去。坐在马车中,阿瑶思考着刚才问出来的话,努力想理清思绪。一个走神他已经靠过来,单手搂着他,另一只手放在她头发上。
“景哥哥!”阿瑶略带着急道。
“恩?”
“你、的、手!”阿瑶逐字说道,每个字尾音都咬得很重。
她以为自己咬牙切齿面露狰狞时很有威慑力,可看在陆景渊眼里,怀中小丫头一双杏眼瞪得猫儿般溜圆,白嫩中带着点红润的腮气得圆鼓鼓,花苞头上几缕碎发因为方才苦恼时的抓挠伸出来,整只小脑袋如个冲了气的河豚。
好想让人戳一戳。
心随意动,抓在花苞上的手放下来,食指朝她腮戳去,在触碰到柔软的肌肤时改为捏。
“吐~艳!”被他捏住腮,阿瑶发音有些含混不清。
“傻丫头,你刚想得太入神,后背差点撞疼了。”
怎么可能!她的马车是阿爹花大价钱命人定制,用的是官府所用工匠,手艺精巧不说且格外注重享受,该包的地方全都用皮子包起来,里面还垫上一层南洋商人远道运来的海绵,根本就不可能伤到人。
回忆着自家土豪的马车,阿瑶脸上满满写着“骗人”两个大字。
真傻,怎么能这么可爱呢。陆景渊神情越发宠溺,耐心解释道:“前几天事情忙,你要在车里看书,临时加了个壁灯。”
随着他的话阿瑶扭头,还没等完全扭过去,余光就已经看到那个用掐丝工艺做成的鲤鱼戏水金制壁灯,整个壁灯挂在马车上,在平滑的皮质车壁上尤其显眼。
“我怎么会坐到这边?”
壁灯悬挂方向的关系,这几日她习惯性坐在对面,怎么突然就改了方向。
是他刻意引导的,连角度都算好了,不然又怎么能有机会抱住。当然陆景渊绝不会说出自己这点小心思,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他无奈道:“方才你想事情出神。”
刚她的确被沈墨慈还活着的消息给惊住了,坐错了边也完全有可能。
这点小事就不要计较啦,此刻的阿瑶完全忘了,下意识做出的举动往往会遵循过往习惯,正因如此她才更不会坐反了。此刻的她完全没想到这点,只是吐吐舌头略带恳求地看向景哥哥。
软软的神情看得陆景渊心下酥酥麻麻,捏住香腮的手伸开整个覆在上面,轻轻抚摸下,他罕见地温柔:“别碰着头就好,刚在想沈墨慈的事?”
“恩,”阿瑶点头,然后说出自己猜测,“从奶娘儿子和那西域商贾口中打问出来的消息,乍看起来好像是沈墨慈知道几次三番的事让青城百姓有了警觉之心,再传流言蜚语他们不会轻易上当,所以便利用从大夏四面八方赶来、尚对青城局势不熟的商贾。”
陆景渊没忽略她话中重点,“乍看起来是这样,那阿瑶觉得实际上是怎样?”
阿瑶语速放缓,一点点说出自己猜测,“从最开始沈墨慈就在想方设法坏我名声,看起来她好像对我有些天然的敌意。大概是一山不容二虎,胡沈两家在青城相争多年,身为两家姑娘自然也要分出个高下,如此她抱有敌意也在情理之中。可往深处想,这当真只是姑娘家的意气之争?沈墨慈早已插手沈家产业,沈家好多主意还是她在幕后策划,她早已把整个沈家视为囊中之物。”
这丫头,竟然想到了这点,听到这陆景渊已经大概明白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果然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顿了顿,调整个舒服的坐姿,阿瑶继续说道:“而我……不管我才学如何,整个胡家只有我一个,日后产业还是要交到我手上。沈墨慈与我的纷争,归根结底还是胡沈两家间的纷争。或许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将我列为宿命仇敌。”
这也是在沈墨慈“死后”,阿瑶觉得万事尘归尘土归土,追忆过往时才有过的感悟。
前世她与沈墨慈从未有过争执,为何她要对她赶尽杀绝?到底两人中间隔着什么仇怨?重生后面对沈墨慈多年积累下来的优势,见招拆招时她曾屡屡疑惑,直到近来她才想明白。
他们两人,生来便是敌人。
“如今沈家落到这等境地,沈墨慈的恨只会更深,而且她不会甘心。沈家在青城已是声名狼藉,挽救亦是做无用功,从外来商贾入手,也算是另辟蹊径,指不定会柳暗花明。如今我开始接手胡家生意,阿爹也在拜师仪式上公开表态由我继承胡家,我代表的是整个胡家。若是坏了我名声,那她便有机会说服那些商贾,重新东山再起。”
将心中猜测一股脑说出来,阿瑶心情越发沉重。而身边人的点头肯定,更是在这份沉重上又加上千钧担子。
“景哥哥,你也觉得是这样?”
“我不觉得,”陆景渊摇头,既然她能猜到,他也就不必再卖关子,“事实本身便是如此。”
阿瑶皱眉,沈墨慈始终是她心底挥之不去的阴影。如今再次跟她对上,她只觉心烦意乱。
不就是曲曲沈墨慈,一股破落商户的庶女,有什么好怕的。她是缺钱、缺名声还是缺靠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这丫头还是太软弱了些,不过也正因如此,才能让他有用武之地,有机会好好保护她。
“平民百姓易被蛊惑,不过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事实真相如何无关痛痒。但那些商贾可不一样,先不说他们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单是绸缎生意关乎身家,他们也不会凭借一面之词便草率下决定。如今阿爹是青城会首,胡家占据着青城仁义名声,无论如何都是你们占上风。”
阿瑶稍稍把心放回肚子里,可难免还是有些担心。
“我胡家诚信经营,卖得布匹衣裳向来是料子最好、款式最精美,单论经商自然不惧任何人。”
虽接手胡家生意时日不长,但阿瑶有这方面的自信。可对上沈家,尤其是沈墨慈,不止要考虑这些。
“可沈墨慈向来诡计多端,前面她甚至能说动吴同知造反,谁知道这次她会不会请来什么助力?”
这点她都想到了?陆景渊波澜不惊的心中微微起了涟漪,这丫头只是容貌随了宋氏,长得娇憨些,芯子里却是彻头彻尾的胡家人,完全随了那只九尾老狐狸的敏锐。
沈墨慈还真是请来了大靠山,拦截到的密信恢复原状后又放了回去,若是不出意外沈墨慈应该能说动那人。有了官员介入,沈家还真有一线生机。当然,这前提是没遇到他。
想到这他傲然道:“助力?能比得上本候?”
这话他说得理直气壮,先不说京城那大夏最尊贵的三座巨无霸靠山,单这些年他自己打拼出来的硬实力,一般人撞上来也得碰个头破血流。
景哥哥好像是挺可靠,阿瑶那点坠坠的心彻底放平,信赖地看着他。
“恩,有景哥哥在我就不担心了。”
一句好话就想哄得他当牛做马?陆景渊重重地咳嗽声,大爷般坐在对面座位上,冷峻的下巴点点身旁位置。
阿瑶羞红了脸,低头对对手指,如小蘑菇般挪过去,在离他半臂远的安全距离坐下。还没等坐定,旁边之人已经挪过来,修长的手臂如铁钳般将她牢牢箍住,顺势一提坐在腿上。
“马上到城南,车里颠,这样坐舒坦点。”
窝在她怀中,羞红了脸的阿瑶心底泛起浓浓甜意。
抛却尴尬,好像他的接触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非但不难受,被他这般关心和体贴,她还挺开心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