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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珠玉_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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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熙玉闻言忙不迭起身道谢:“家兄出任离京,弟下场在即,诸事不便,此番尚还累及珠大哥哥代为操劳,令人心下难安。”

  贾珠摆摆手,令其归座,对曰:“熙儿说哪里话,大家皆是亲戚,理应彼此照应。素昔我与你大哥哥何尝分过彼此?他不拿我当那外人,你们难道还拿我当那外人不成?何况你们兄妹三人除却你们彼此,便是和我们那府里关系最近。遇事你们不寻了我相助,难道寻那外人?熙儿莫要小小年纪行事便那般一板一眼、拿腔作调的,岂不见外?”

  熙玉听罢忙道:“珠大哥哥教训的是,弟记下了。”

  贾珠又道:“何况此番正值你哥哥出任学政,你方能下场。否则以他之职位,难免次次出任房官座师,届时还不令亲戚回避个干净。”

  熙玉颔首对曰:“此言甚是。”

  贾珠道:“你哥哥信中对你此次下场很是寄予厚望,你温习备考日久,又得在座杜兄并了邵先生倾力指导,上回院试成绩不俗,想必中举定不在话下。”

  不料熙玉听罢贾珠此言神色竟有些黯然,对曰:“录科下场归来不久,便收到大哥哥来信询问场中诸事并了录科成绩,闻知此番被点了第五名,随即来信申饬训教,道曰成绩不甚理想,离之前所料相差甚远,道是弟有所懈怠,尚未勉力用功,弟尚且诚惶诚恐……”

  贾珠闻言心下暗忖煦玉未免太过吹毛求疵,如此严厉苛求,令孩子如何作想承受,遂忙出言宽慰道:“你哥哥那是望弟成材心切罢了,他素来为人严厉苛责了些,你亦莫要因此生出甚负担,惟按自己素昔所学尽力发挥便是,若是心上添了负担,反倒影响正常水平,便是那平素背熟了的诗文亦记不得了。”

  贾珠此言一出,一旁杜世铭亦附和道:“贾兄此言甚是,自收到珣玉兄来信,熙哥儿便觳觫难安,兄且代为劝解宽慰一二,若非如此,在下只恐哥儿亦无自信下场了。”

  熙玉道:“哥哥命弟本次乡试需取得前五名,否则惟弟是问。”

  贾珠听罢又笑劝曰:“无妨无妨,下回我去信与他之时定代弟弟理论你哥哥几句,道他莫要如此吹毛求疵。孰不知当年你哥哥下场之时惟得探花,未占鳌头,此事即便如今说来他仍是忿忿不平,发火撒气呢,哪次说起此事脸色不跟那锅底一般。对此弟弟当无需在意,若皆按你哥哥之意,只怕他手下诸人皆要博个状元方能令他满意呢。何况不日前我刚从趣园归来,彼时先生亦道哥儿此番下场是绝无问题的,得个进士之名不在话下。先生之言断无不信之理……”

  熙玉闻罢此言心下稍安。

  这边贾珠正说着,眼光忽地瞥见书房里似是新近添置的神龛,其间供奉着一尊神像,贾珠见状惊道:“此神像莫非便是……”

  熙玉对曰,语气略为羞赧:“令珠大哥哥见笑了,弟近日托人请来文曲星君供奉家中,希欲求其庇佑。”

  贾珠听罢哑然失笑,忙不迭立起身来靠近神像打量一番,只见该文星神像身着锦袍,身形富态,宽皮大脸,长髭冉冉,贾珠不禁笑道:“这、这哈哈哈……天上的文曲当真生成这般模样?”说着又在脑中将煦玉容颜与之比对一回,道曰,“怎么看都不太像啊哈哈……”又于己心中偷乐,暗忖道,“若是文星当真做成煦玉那般模样,俊逸风流,只怕便不是文曲星是天喜星了哈哈,不过此话当不可告知煦玉知晓……不过想来亦是不可思议之事,学子中供奉文星亦非罕事,当年自己取试之时怎的未曾想过参拜一番文星呢,便连三清四御药仙土地乃至观音如来都拜过,唯独未曾拜过魁星……煦玉更是除却月老双星并了依礼祭孔,其余万神不拜;过魁星阁而不入,亦未尝拜过自己本星……从前自己尝因之戏称其曰无神论者,煦玉则反驳曰‘子不语怪力乱神’,圣人尚且不言不信,我等何需多虑……”贾珠一面想着一面挥手对熙玉随口道句:“此番拜文曲星君,还不若直接拜你哥哥灵验呢哈哈……”

  熙玉闻言不禁浑身一哆嗦,战战兢兢对曰:“拜哥哥……哥哥若知晓弟参拜他以求科场显达,少不得会引来哥哥震怒,责弟抱以侥幸之心,不思勉力进取……”

  对面贾珠听罢反倒一时语塞,心下只道是虽说这林家兄弟之间性格千差万别,然熙玉执拗起来,倒和煦玉一模一样。

  却说今年八月乡试开科,按照贾珠当年下场那般,期间令熙玉暂住荣府,因荣府离顺天贡院较近。期间但逢贾珠部中无公事,皆会亲自护送熙玉前往贡院下场。一连九日的考试终于过去,结束后贾珠询问熙玉可有那夺魁的信心,熙玉只道夺魁之心倒无,惟求能达到煦玉要求便可。不料九月初十放榜之时,却见自己不过点了第十名,登时在家闭门大哭,便连居于荣府的黛玉亦闻知此事,专程赶回林府劝慰开解。而远在南昌府养疴的煦玉早已寄信回京询问熙玉乡试成绩,此番熙玉自是骇得不敢回信告知,兼了知晓煦玉彼时有病在身,只道是若是闻知自己乡试结果,还不就此病入沉疴。待终于归京之后,煦玉终归知晓熙玉乡试之果,彼时又是如何大发雷霆,持了熙玉场中所做草稿大加批判责备,倒将自己气得旧疾发作,皆是后话了。

  却说贾珠自随王师凯旋归京后,五皇子念及麾下一干武将文官行军辛苦,遂放了诸人一周的假。待之后贾珠逢朝中召唤,乃是因了此次南征的功过赏罚诸事皆已论定,遂召集众官员于朔日之时上朝接旨领赏。而待贾珠来到大殿之时,竟意外见到无官无爵的钦思,方知此番大抵五皇子亦上书言及南征中钦思所得之功。只见钦思现下虽秀颜尽毁,然面上亦难掩自得之情。贾珠遂笑称曰:“恭喜谭兄此番便将平步青云了。”

  话说在此之前,即五皇子尚在江宁之时,便已拟定奏章上奏陈述此番南征诸人诸事。五皇子拟定武将之中:将擒获首逆马文梦、攻下龙广山堡垒的于荫霖、炸开太平门处城桓的梁鸣谦并了为王师千里送来红夷大炮的张勋三人荐了头功;擒获朱学笃并护驾有功的稌永荐了二等;其余将领则依次论功排列。文官之中:屡出奇策并了护驾有功的贾珠荐了头功;英啓荐了二等。此外,对依计发动扬州暴|乱、率先率领敢死士攻入江宁城中的谭钦思,亦于折中请求重赏加封;便是不计名利,不过无私相助的忘嗔,五皇子亦大书一笔,将其所为尽皆上述。最后又将此役中阵亡的诸将领名单亦开列其上,请求朝廷抚恤其后人。

  随后众官将并了钦思自是跟随五皇子一道上前向景治帝跪拜行礼,随后伏地接旨。此番只听圣旨曰:兵部尚书孝亲王稌麟领头功受上赏,加封太保之衔,仍任兵部尚书兼步兵统领;赏黄金一千两,禄米一万斛,贼产尽赏,又额外将马文梦的五位夫人赏与五皇子。于荫霖擢副将,赏黄金五百两,禄米五千斛;梁鸣谦擢参将,赏黄金三百两,禄米三千斛;张勋转迁闽浙总督,赏黄金二百两,禄米两千斛;稌永擢散秩大臣,赏黄金二百两,禄米两千斛;贾珠擢四品典仪,赏黄金四百两,禄米四千斛……道人忘嗔助王师平叛有功,赏赐白银一千两,禄米五百斛;阵亡诸将:光熙追封忠毅侯,由其子承袭;戴尧臣追封忠勇伯,由其子承袭……原贼寇降将傅世纶授城门史;原贼属谭钦思,念其此番未曾同流合污,助王师平乱有功,特免其连坐斩首之罚,然介于其与贼酋朱学笃相通,且对贼尚怀恻隐之心,方限三月之内出京,永不许踏入。

  待闻罢“钦此”二字,众将并五皇子方一并叩首,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正跪于五皇子一侧的贾珠飞快瞥了一眼五皇子神情,见其面上难辨喜怒;又向后瞥了一眼钦思,只见其低头垂首,亦瞧不见神情若何。然贾珠于听候宣旨之时,己心却是百味掺杂,其间滋味实难尽述。未曾想过南征归来,最终竟是如此之局。

  座上景治帝命众人平身。只听景治帝对为首的五皇子和颜悦色地说道:“此番五弟平寇有功、劳苦功高,实应重赏。朕闻此番五弟几近为贼所擒,且身负重伤,至今仍未痊愈,朕即刻传令太医院,命诸太医为五弟好生诊治一番,且莫要留下甚后遗之症方是。此番五弟着实辛苦,先行养伤要紧,切勿再行操劳。念及于此,朕道是步兵统领一职诸事繁忙,职中杂务有碍五弟休养,不若朕此番先行择一大臣代理此职,正可令五弟歇下养伤。而待五弟大愈恢复之后,再行收回原职,五弟意下如何?”虽是商量的语气却并未令人有驳斥之机,随即又道,“便令黄元善代理如何?黄元善年高持重,行事一向稳妥可靠,此番倒也不惧其无法胜任此职……”

  此言一出,便是贾珠亦能隐约闻见立于五皇子身后的众官将不约而同的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贾珠随即又偷觑五皇子一眼,只见五皇子垂首站立,惟微眯双眸,面色仍瞧不出甚变化,待闻罢景治帝之言,方跪下叩首道:“臣遵旨。”

  景治帝见状很是心满意忺,方笑曰:“如此甚好。”随后便命退朝。

  恭送景治帝乘舆而去,众将官方聚集于五皇子身侧听候指示,不料五皇子惟道句“无事,且各自归去”便乘銮轿而去。这边贾珠方唤住立于众人之外的钦思,率先招呼道:“若兄此番尚无要事,得有余闲,在下欲邀兄同往汇星楼一叙,小酌一杯,兄可否赏脸?”

  钦思闻言不过打趣一句对曰:“贾大人何出此言,大人吩咐,小人何敢不从。”言毕,二人各自唤来随从家人,一道乘马前往汇星楼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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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回 麴尘走马侠客南下(三)

?  下朝之后,忠顺王府内书房中,忠顺王与幕客王文锦正对座下棋。

  此番待跟前忠顺王落下一子后,王文锦随即捻须而笑曰:“今日王爷落子可谓是气势凌人啊,王爷可是有那心事?”

  忠顺王闻言对曰:“哈哈,为先生识出了?此乃本王失策矣,所谓杀伐锐气,当需韬光养晦、藏而不露,令人难辨其图,方为上策;若是轻易为人识出,已是失败之始也……”

  见王文锦落下一子,忠顺王又道:“先生此子很是果决啊,不畏本王进攻,却是迎面而上。”

  王文锦笑答:“在下料想,此番王爷许是亦料到在下会如此应对吧。”

  忠顺王大笑对曰:“知本王者,王先生也。今日朝堂风云,当如你我这对局一般惊心动魄,陛下到底是沉不住气了……”

  王文锦:“……”

  忠顺王自顾自接着道:“本王这一辈,兄弟不多,惟上皇与本王;上皇之下,成年的五子之中,当今为皇后所出,降生之初方立为太子;然待皇子长成,彼时最早封王之人却是老五,年方十六即因军功封为孝王;三年后太子方才被封为仁王。只怕满朝文武无人不知圣上与老五之间有着几分芥蒂宿怨,然当今心机极深且能隐忍,这些年里皆是藏而不露。面上彬彬有礼,实则心思叵测,对老五只怕一日未曾放下戒心。然碍于上皇尚在,终能隐而不发。”

  王文锦对曰:“然而如今圣上即位不久,五王爷旋即再立大功,此番已是功高盖主,爵位封无可封。圣上终于再难隐忍,从此番封赏的圣旨可知,圣上削权翦势之意图已是显而易见……”

  忠顺王道:“不错,此番圣上明面上对南征诸将功臣俱是厚赏,然实则赏赐虽厚然加封却有所保留,除却擒获首逆、夺得头功的于荫霖官职连升两级外,其余皆惟升一级。真正大封的却是如光熙这般阵亡之将,然已死之人,便是有再高的爵位官职,又有何用?此外如张勋、稌永等五王爷亲信,则是明升暗调,皆借以升职将其调离京师抑或五王爷身边。便连五王爷本人,虽加封太保,然较了殿阁学士,三公不过虚衔,有名无权罢了。不仅如此,此番圣上更是以退为进,竟以令五王爷养伤为借口,借机收回其手中步兵统领之职。可知此乃京师内城戍卫之总负责人,掌京师兵权,老五领兵大半生,只怕未曾有过如此这般被收回兵权的经历……兼了此番圣上对谭钦思的处置亦当真是耐人寻味了……”

  王文锦对曰:“王爷高见,在下亦如此以为。明面上,圣上似是为绝后患,将谭钦思列入罪属一类而一并剪除。实则圣上心中,谭钦思未尝便是那罪属,只怕实属稌永之类,忠心耿耿,武功高强,兼了人脉广布,与朝堂江湖皆有联络。放了这等人在五王爷身边,圣上如何得以安寝?不若趁机与之一个罪名,令其远离京师方是……”

  忠顺王道:“不错,圣上对五王一派早已心存忌惮。此番南征,五王一派亦是借机坐大。圣上对老五,始终是心存忌惮却又不得已而依赖之。遂两江沦陷,圣上不得已出动五王爷,却实属无奈之举。五王爷征战多年,手握兵权,朝中强将几近皆为他所提拔,其势力几近遍布整个兵部及武职军官之中。若非此次鲧儿尚且领兵北伐、征战阿速而分出一部分兵力兵权,只怕五王爷将手握京师所有兵权。五王爷欲借南征封赏提拔亲信,而圣上则借机明升暗调,剪除削弱五王爷势力,可谓是水火难容了……”

  王文锦则道:“此番圣上终是忍无可忍,已经迫不及待地欲收回五王爷手中兵权。意图如此显而易见,当不符圣上素昔韬光养晦之风;然即便圣上此番欲释那兵权,五王爷便会就此坐以待毙?想来五王爷掌那兵权多年,如何甘心大权就此一朝被释?”

  忠顺王对曰:“若论这耐性与心机,皇兄此五子是各不相同。早去的二皇子与当今吏部尚书三皇子乃是最为浅白易怒之人,令人一眼便能探个明白;而老四则是闲散王爷,素昔无那名利之心;惟太子与五皇子,皆是心机深沉之辈,平素俱是藏而不露。然老五到底领兵多年,身上亦有几分武人之血性,亦断非一味隐忍之辈。尚且身为皇子之时便孤芳自赏、清高自诩,若非心中尚存君臣之道、上下之分,只怕大宝之位早已易主……”

  王文锦道:“王爷之意是……”

  忠顺王颔首道:“如今朝中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若是不出本王所料,老五只怕近日便有行动。可知这步兵统领亦非人人均可轻易觊觎之位,即便那黄元善乃是圣上昔日东宫总管,心腹之吏,只怕亦未能那般便宜。先生大可拭目以待,看本王此言是也不是。”

  王文锦附和道:“在下虽身处王爷府中,未曾亲历朝堂,然大抵亦有如此之感。”只随即又转了一个话题说道,“若照此情形,我等当如何行事是好?”

  忠顺王则答:“如今无论堂上虎兕相争谁赢谁输,我等惟需静观其变即可,此二者皆非我等可稍加轻慢之辈,一个不慎,只怕引火烧身。何况现下本王一派正有一宿敌尚且虎视眈眈,我等尚需应付该人,无暇顾及他事。”

  王文锦闻言颔首以示知晓:“王爷所虑不无道理,上回戏子之事尚未寻了该人理论。指不定此事正可成为把柄,借以参他一本……”

  忠顺王听罢忙道:“先生之意是……”

  此乃后话,此番且按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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