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闻讯,命参领戴尧臣率领一万人马,于高资镇外贼兵进攻镇江的必经之路上设伏。待贼兵赶至此处之时,先行放过贼兵先锋,贼兵袭击镇江心切,未尝发觉此处有异。待贼兵中路经过之时,则拦路截断,将贼兵队伍一分为二,令其收尾不能相顾。贼兵先锋虽到达镇江,然知晓自己后续部队为王师伏击围杀,遂即便先锋赶到镇江城下,因了后续接济不上,亦也是人心惶惶,无心攻城。此番五皇子亲自坐镇镇江西门督战,命协领梁鸣谦并于荫霖二人分别带领五千人马,从东门北门杀将而出。
此番贼兵于高资镇遇袭,赶至镇江城的贼兵人数本便有限,又于城门前遭遇搦战,攻城之力锐减。之后后续部队虽勉力突破高资之围,赶至镇江支援,亦是七零八落、丢盔弃甲,不成战力。五皇子立于城上目视那贼兵主帅正于梁、于二人的围杀之中奋力拼杀,骁勇无匹,遂转头对身侧的稌永说道:“今日且看你箭技如何,你且张弓射箭,可否射中那贼将?”
稌永闻言答是,随即依言拈弓搭箭,对准了城下那贼将一箭射出。只不料那贼将恰巧为躲避梁鸣谦的大刀而向一旁调转了马头,堪堪躲过稌永之箭。那一箭最终射中贼将身后的大旗,只听呼啦啦一声,帅旗大倒,贼将见状亦是大惊。正仓皇四顾寻觅是何处射来的冷箭,却见一旁梁、于二将又围杀上来,贼将忙不迭调马回身,往了梁、于二人相反方向奔逃。
稌永见此番并未射中那贼将,只得向上请罪。五皇子但笑不语,伸手示意稌永递来震天弓。稌永从身上取下双手奉上,五皇子接过,从旁接过一支狼牙箭,张弓如满月,对准那逃窜的贼将,箭矢始发,宛若流星划过天际,正中那贼将后颈,贼将随即落马而亡。一旁稌永见状忙不迭开口赞曰:“殿下神技,万人难及,属下佩服!”
周遭贼兵见主帅阵亡,如何还有战意,皆丢盔弃甲,相互踩踏,四散奔逃,如鸟兽散。五皇子命梁鸣谦、于荫霖二人向西追击溃逃贼兵二十余里,方撤兵而还。清点战场,此番镇江防卫战,王师奸敌上万,擒获五千。
之后又闻说贼兵夹击滁州,五皇子急调戴尧臣率领轻骑一万人赶往滁州救援。随后留下龚易图镇守镇江,自己亲率三万人马从镇江出发,乘水师大船沿长江向西前往江宁,于江宁附近的燕子矶登陆,于幕府山下扎寨安营。
另一边,却说正值王师曾、严辰二人领兵一万五南下攻占全椒城之际,便忽闻北面滁州受到两路贼兵的围攻。彼时滁州惟有余九谷率领一万不到的人马驻守,王严二人闻讯放心不下,虽然和州战事在即,然王师曾仍是命严辰先行率领五千骑兵北上援救滁州。此番两路贼兵共计两万余人一道围攻滁州城,余九谷自知己方留于滁州的兵力有限,然滁州不容有失,否则之前王师一番攻下滁州的心血并牺牲便也尽皆白费。遂此番余九谷惟命将士关闭城门,坚守不出,并不贸然与攻城贼兵应战。一旦贼兵试图以云梯逾墙而入,城上官兵便以矢石抗击,打退贼兵攻势。如此坚守了三日,守城官兵损失一百余人,而攻城贼兵丧命者达千人以上,仍难动滁州分毫。之后戴尧臣并了严辰分别领兵前来滁州增援,两厢夹击,余九谷亦率兵出城迎战,此番大败城下贼兵,突围贼兵惟剩三千不到,一并逃往滁州东北面的六安。
而王师曾率领八千人马赶至和州之时,此番和州贼兵闻罢其余几城之败绩,已是无心再与王师相抗,遂率领手下副将出城投降。王师不费吹灰之力收复和州,随即又东渡长江,收复和州东岸的采石矶,留下镇守和州的人马后,举兵东进,前往秣陵关。至此,王师对于江宁城西面并了北面据点的收复与包围亦已全部完成。
且说马文梦闻罢此番不过一月有余,己方已丧失了镇江、六合、瓜埠、滁州、全椒、和州、采石矶等数处紧要城池,江宁外围一半的要塞屏障皆落入官兵之手,登时惊遽无措、垂首顿足,几欲拔剑自刎。周遭众将见状忙不迭拦住苦劝,那马文梦只道是如今既然大势已去,不若先行自行了断,亦可避免落入官兵手中被活剐了。众人正苦劝不迭,便见朱学笃负手步入房中,对马文梦说道:“若是主公现下便缴械自尽,方是大势已去,无力回天;然若是奋力一搏,凭借江宁外围据点并墙垣以抗外敌,我方未必没有获胜之机。”
马文梦闻言只如黑暗骤遇黎明那般,顿时眼神一亮,随即收起手中之剑问道:“此言何意,先生可否详述一番?”
朱学笃答曰:“可知江宁城所在坐山环水,自古便是易守难攻之地。如今我们虽丧失西面与北面外围屏障,然江宁西面北面两面临江,我们尚可据江而守,官兵虽封锁江宁上游水路,然若欲从该处攻城,却是难上加难。而如今我方尚且固守东面与南面两处要塞,官兵攻城则必取该处。此二处乃是据山而守,易守难攻,对我们却是更为有利。此番主公需有那‘城在我在,城亡我亡’之气魄,方能鼓舞众将士死守到底。而钟山第三峰既为守城之壁垒,此番在下将亲自领兵驻守该处,在下愿立军令状,若无法凭此一役围杀五王爷,在下愿凭主公处置。”
那马文梦一听此言大感意外,不禁乐得眉开眼笑,惊道:“此番先生竟有如此良策,竟能直取稌麟性命?!”
马文梦摇首对曰:“五王爷乃角宿临世,得武曲庇佑,欲取之性命谈何容易。然如今我方生死存亡只此一役,便是逆天而行,在下亦少不得搏上一搏。”
马文梦闻言亦是安下心来,说道:“先生何出此言,无需立甚军令状。先生算无遗策、足智多谋,有先生助我,定然攻无不克。”
朱学笃未答此言,惟沉默摇首,长叹一声,方开口说道:“此番在下惟领五千人马前往钟山,其余人马皆留于城中,助主公镇守各处城门。若王师攻城,主公惟令各处将士坚守各处关隘城门即可,便是城周关隘全失,我方亦可凭借墙垣据守些许时日。”
马文梦听罢自是郑重应下,随后朱学笃亦是行礼退下。负手步至屋外,独自登上江宁城墙,今日夜空晴朗,抬头仰望满天星斗,只见正北方向北斗高悬,从杓尾数来第二星正是开阳星,亦称武曲星,彼时仍是明曜荧煌,如何有一丝一毫的黯淡之相?此外亦可目见一旁的辅星开阳增一,亦是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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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回 患难与共生死相依(一)
? 且说五皇子亲自率领大军从燕子矶登陆,并将大营驻扎于幕府山下,以便攻取江宁城东面的屏障钟山。先行遣了哨马前往钟山各处打探贼兵动向,哨马报曰此番贼兵调集数路大军欲合围王师幕府山大营。彼时长江以北的王师占领六合县不久,闻说幕府山王师大营告急,驻守六合县的张丙炎闻讯急调五千人马向南前往瓜埠渡江南下以解五皇子之围。不料却于瓜埠遭遇几路贼兵的围攻,陷入搦战。瓜埠贼兵更是将渡江之船通共摧毁,令王师一时间难以渡江。而从和州渡江北上的王师曾、严辰这一路官兵则与雨花台的贼兵相抗,雨花台贼兵广掘深壕,坚守不出,王师一时半刻亦是无法重创该处贼兵北上。遂南北两路王师未曾得以及时前往钟山救急,而此番朱学笃则分别调派孝陵卫、淳化镇的两路贼兵围攻幕府山大营,并命其余贼兵分别驻守于钟山三座山峰之上。
此番五皇子为解幕府山大营之围,遣梁鸣谦率领一万人马迎击孝陵卫的贼兵,遣于荫霖率领一万人马迎击淳化镇的贼兵,并顺势占领孝陵卫并淳化镇两处,击破贼兵设于江宁东面的外围屏障。
此番贾珠在研究比较了江宁城周遭十三门的地势之后,对五皇子建议曰全城临水之门众多,皆不利于架设红夷大炮,且不论自定淮门伊始,向南至东的半个江宁城外皆有城濠抑或护城河水阻道。介于此种状况,王师应将攻城的重点置于城北的钟阜门与仪凤门以及钟山太平门。而按照之前部署,江宁北面自是由此番据守六合与滁州二地的两路王师一道攻打,遂此番五皇子自是领兵从钟山进攻太平门。随后据王师哨马来报,钟山之上有三座山峰,分别是北高峰、小茅山与第三峰,其中北高峰乃钟山第一高峰。三山皆有贼兵守卫。
而此次钟山之战最为紧要的一处要塞正是第三峰所在,此山正对江宁城中,乃是距离江宁城最近的高峰,从此处可俯瞰整个江宁全貌。此番朱学笃亦在此处设有堡垒,从此处监视城中敌我动向并指挥整个江宁贼兵的防守。此外江宁城太平门位于龙广山之上,龙广山位于第三峰下,地势紧靠且高于江宁城墙。朱学笃将钟山上的第二处堡垒亦建于此处,借以防止王师从此处进攻太平门。
此番五皇子命协领蔡琳领兵五千作为东路攻占北高峰并小茅山,以扼制钟山东部贼兵。又命参将陈倬率领五千人马作为中路进攻第三峰,且令陈倬千万拿下第三峰上朱学笃的堡垒,以破解其指挥系统,陈倬领命去了。而事到如今,五皇子身侧诸将尽皆调派前往各处,抑或是留守于之前王师攻占的各城之中,遂此番五皇子只得由自己亲自率领西路人马攻占太平门附近的龙广山,并令素来从不离身的稌永留守幕府山大营。
稌永闻罢大惊,忙不迭请示曰:“殿下不可,怎能令您孤身领军犯险,深入钟山之中?!至少允许下官跟随殿下一道出征,尚可贴身护卫!”
五皇子对曰:“现下本王身侧正缺领兵之将,惟剩文官谋士,若你亦随本王出战,贼兵一旦偷袭王师大营,无调兵之将,他们将如之奈何?”
稌永则道:“即便如此,殿下之安危亦始终是王师上下最为紧要之事,贼兵狡诈,尤其是那号称贼兵智囊的朱学笃,放任殿下孤身犯险,若是那朱学笃从中使甚诡计,令殿下有个万一,身侧便连一照应之人亦无,届时又当如何是好?”
五皇子闻言似笑非笑地转头斜睨着稌永戏谑道:“大胆!本王半生戎马,领兵无数,大小战役上百次,千军万马之中尚可取来敌将项上人头,岂有领兵征讨区区龙广山亦会畏首畏尾、裹足不前之理?此役既成,王师即刻便能于此对江宁城发动进攻,马贼末路尽矣!本王当需亲自领兵前往。”说着于嘴角扬起一缕轻笑,接着道,“抑或是稌大人质疑本王之身手谋略?”
稌永闻言忙不迭跪下说道:“殿下息怒,属下不敢!”随后顿了顿,方低声道句,“殿下明知属下断非此意,殿下本事,属下如何不晓……”
五皇子听罢笑曰:“你既知晓便勿要多言,本王年及十五便已戎马出征。男儿大丈夫若无那乱军之中决死生之豪气,即便胜计无数,亦枉称俊雄!”言毕似是又思忖一番,说道,“你既如此放心不下,此番不若便另指派一人随本王一道出征。”
稌永忙接了这话对曰:“知属下者,殿下也,属下亦如此以为。”
随后五皇子与稌永异口同声说道:“此人正是……兵部郎中贾珠!”
……
贾珠闻罢五皇子下令自己跟随出征龙广山之事,心下亦是大为惊异,然此乃五皇子军令,贾珠只得遵命,下去准备。却说此前贾珠只道是自己作为五皇子帐下文官,命自己随军出征的可能只怕是微乎其微。即便自己当真上那战场与敌对抗,亦只会是王师败北自卫之时,为避免自己为敌方虏获,方才动武杀敌。如今,竟令自己跟随并护卫五皇子出征,真可谓是抬举他了。孰不知便是数月之前,他尚为五皇子质疑是碌碌庸才、资质凡俗之人。然心下亦是暗自庆幸曰好在这随军的数月间他无事之时亦时常练剑习武,此番便也正可派上用场。
而此番正值贾珠于自己帐中打点行李之时,却见五皇子忽地步入自己帐中。贾珠见状忙不迭行礼,询问五皇子可是有事吩咐。只见五皇子伸出负于身后之手,将手中之物递与贾珠说道:“据闻你此番从军未尝携带顺手之兵器,本王现将此物赠予你使用,亦能胜过世间诸多同类武器。”
贾珠见状急忙伸手接过,只见正是自己曾于北静王府与五皇子舞双剑之时所使用过的那对鸳鸯剑中的雌剑。
贾珠打量着剑上精雕细刻的龙鳞凤尾之纹,心绪复杂,只觉手中的薄铁似有一千斤重,那婉言谢绝的话在心里兜兜转转、九转回肠,最终仍是被吞入口中,未曾宣之于口。跪下喏喏行礼道谢后,方暂且收下。
随后贾珠则开口问道:“此番下官不明,望殿下稍加提点一二。下官既非智谋过人,又非身手超凡,较之一等侍卫稌大人,更是不及其万一,不过是殿下帐中一文官,如何此番殿下竟将护卫殿下、从军出征这等重任交与下官,便也不惧下官给殿下添了累赘?”
五皇子闻言却是不答此话,另言一事:“本王以为你会珍惜此次出征之机,鸿仪。可知本王身侧为数不少之人皆赞你有那才智,便是稌永亦是如此,本王只道是你亦会借机展示一番,以彰己之才,岂料你竟仍问本王此言……”
贾珠听罢此话一时语塞,他不过希欲明白五皇子令自己跟随出证乃是出于何意,亦好有个心理准备,若说是因了五皇子对他之身手寄予多少信心,他是不信的。然待他将此话问出口后,反倒为五皇子当作不求上进而将了一军,岂非令人哭笑不得。
此番未及贾珠接话,便听五皇子又道:“想来你跟随本王出征已是数月有余,期间你亦曾助本王出谋划策,立下平寇之功,本王岂是眼拙目瞢之人,你有几分才智本王如何不晓?”
贾珠:“……”
之后五皇子亦未多言,转身负手而出,一面走一面道:“平寇杀贼、攻城夺地,武人本色也。闲话休说,总之鸿仪,本王很是期待你之表现……”
贾珠听罢拱手对曰:“殿下既委下官以如此重任,下官不敢尽心竭力。此番下官定然竭尽所能,助殿下一举夺下龙广山,不负殿下所望。”
五皇子闻言轻笑一声,道句“如此甚好”,随后自去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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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回 患难与共生死相依(二)
? 次日,五皇子亲率西路之军进攻第三峰下的龙广山。稌永则留守王师大营,以防贼兵偷袭。此番只见五皇子一身甲胄戎装、披挂上马,头戴一顶祥云捧日的金盔,水磨得金光耀目;身着一件双龙呈祥的金铠,辉煌如朝日初升。腰挚龙泉鸳鸯剑,身悬雕臂震天弓,一改平素文质彬彬之状,俨似武曲临世,威风凛凛、虎虎生风。贾珠见状,再垂首扫视一番自己衣着,短衣轻马,惟是腰间多了一剑,其余与平素无甚两样,与其余武装全身的诸将士相较,只如空手赤拳一般。不禁于心底暗叹曰如他这般装束,若是贼兵埋伏放箭,届时莫说保卫身侧五皇子,只怕死得最早的便是他了。
此番稌永率领王师帐下众文官谋士幕僚等于营外恭送践行。出发之前,稌永特意将贾珠唤至一旁吩咐曰此行万事无需操心,只需专心护卫殿下安全便可。贾珠闻言点头以示知晓。而此番因了贾珠需得上阵,作为贾珠亲卫的千霰自是跟随一道前往,身负万石弓,骑马随行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