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开酒楼贾珠有妙招(四)
? 次日,贾珠将千霜招至跟前,亦不对他明言昨日夜里已和冷荷将亲事谈妥,惟将一信封递与了他,道句:“你此番成亲,大爷我无甚贺礼与你,只有这个了。”
千霜一面答曰“岂敢向大爷要那贺礼”一面疑惑地打开信封一瞧,登时便也双目盈泪,双膝跪下哽噎着说道:“大爷、大爷这是……小的之前只向大爷求了那冷荷的身契,不想大爷此番、此番竟连小的身契也……”
贾珠则道:“我向来亦未将你兄弟二人当成我府里的奴才,将你身契交与你还你白身不过早晚之事。总归了此番要放了这冷荷出府,不若将你之身契亦一并交还与你,今后你若是出府为我办事,亦是更为方便一些……”
千霜听罢一面抹泪一面说道:“大爷对小的兄弟恩深如海,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盼着来生还能为大爷做牛做马结草衔环……”
贾珠闻言挥挥手打断千霜之言对曰:“来生之类的太过遥远,不提也罢,此番爷我将身契交与了你,倒不是方便了你今后背着我跑路,倒仍是希欲你在我跟前效力。之前我亦是这般对冷荷说的,你二人俱跟在我身边,如此冷荷亦不必离了这府,届时我到了何处你二人便需跟着我到何处,你对外做我的大总管,她对内做管家媳妇。”
千霜听罢这话忙开口说道:“大爷说哪里话,大爷如此这般有恩于我们,我们还背叛大爷,这不是忘情负义猪狗不如的畜生吗?”
贾珠又道:“还有,此番你弟弟千霰的身契还在我那处收着,我还不急着交还与你……”
千霜则道:“千霰跟在大爷这处我这做哥哥的也是省了一万个心,我知晓大爷自是不会亏待了千霰……只是千霰如今亦是年纪不小,此番我这做哥哥的成亲亦是耽搁了许久,倒也希望他能早些娶妻。”
“这事你可与他谈过?”
“小的倒是说过,只是千霰却说他如今尚未有成亲的打算,亦说他还没有意中人,由此我这做哥哥的也拿他不准……此番小的是想素昔千霰都跟在大爷身边,若是大爷瞧着有合适千霰的人,大爷便做主指给了千霰……”
贾珠闻言笑了,未曾接下这话却是道句:“此番你哥俩的亲事都托了我,届时我可是会索要谢媒钱的。”
千霜则答:“这个是自然,此番我这亲事的谢礼正准备着了,大爷那份我倒也想好,只将那一年的实收资本的报表交与大爷,大爷见了便也高兴了。”
贾珠点头笑曰:“不愧是我手下的总经理,对我的心思果然了解。”
千霜又道:“只是林少爷的那份小的不知如何是好。小的曾向执扇打听林少爷心仪之物,奈何执扇道是少爷平素最厌那黄白之物,就喜那风雅之物,告知我是做首诗画幅画倒是最讨少爷喜欢。小的心想那不是为难小的吗?小的即便是绞尽脑汁写一首诗给了少爷,可知咱这位大少爷是京师闻名的才子,眼高于顶,少爷看过小的那诗还不将那砚台摔在小的脸上,嫌小的污了才子之眼。由此小的这谢媒酒还真不知如何安排才是……”
贾珠听罢大笑不止,笑得是前仰后合:“哈哈哈,是啊,执扇所言甚是!千霜你此番便慢慢寻思着如何做首能令林少爷入眼的诗来答谢他啊哈哈哈……”
千霜闻言只哭笑不得地对曰:“既然连大爷都如此说了,小的不若此番便存上千金请修国公府侯二公子代笔做诗好了……不过小的亦闻说这侯二公子的真迹是极难见到的,二公子有一手绝佳的馆阁体,只是从不为人题写,现下外头流传的据说都是二公子命小童代写的;除了翰林院的公文,他处根本无缘得见其真迹,他的诗文真迹据说早已炒到了一字千金。”
贾珠听了好奇反问:“那珣玉的字呢?好歹大少爷也是名声斐然的才子。”
千霜则道:“大少爷的诗文真迹倒是较为常见,由此价格不及侯公子的那般高昂,然亦是价值百金以上。除此之外,大爷的先生的诗文亦是价值不菲,邵先生向来声名远扬又是著作等身,由此其他人对他的诗文亦是索求甚多……”
贾珠闻罢这话暗地里笑得眉眼弯弯,心下暗道可知煦玉的诗文他手头可有不少,此番他定要收好了;此外应麟的诗文他亦要想方设法地向其索要了来珍藏着,若是有朝一日他当真沦落街头无钱可以为生,尚且还能靠着贩卖名人的字画为生。而托了此番与千霜的一番交谈,他又想到了一招为自己酒楼造势宣传的办法,不过此乃后话,此番按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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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中奸计戏子赴黄泉(一)
? 上回说到贾珠打算投资开办酒楼之事,为此亦已寻到合作对象,并安排千霜为自己全权管理酒楼的运营。此番贾珠还需考虑之事便是如何为自家酒楼宣传造势,将其打造成为独一无二的消费品牌。
而关于这一点,贾珠首先想到的方案便是将餐饮与娱乐结合起来。因了京师戏曲之盛,甲于天下,由此戏子相公成为了烟花场中陪酒陪客的上上之选。如果此番将戏班表演与餐饮经营结合起来,那顾客便是不为吃饭只为听戏,便也能来到酒楼。如此不仅能增加酒楼的营业额,更能提升酒楼的档次。
而至于和哪些戏班联手合作,却是需要慎重考虑的问题。如果为节约成本,选择与寻常普通的戏班合作,那些个戏子或许能唱上几段昆曲乱弹,然而到底因了眼界不高,致使出言无状、举动皆俗,反倒会降低了整个酒楼的档次。而若是像颜慕梅与袁玉蓉这等戏班的头牌名旦,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俱佳之人,且不论他们的出场费用不轻,很多还是为各个王孙官宦所御用的戏子,是被禁止外出陪酒的,更不会出席外面的演出。由此这等戏子是请不来的,但贾珠倒觉借用他们的名声来宣传一番是无甚不可的。就如贾珠之前在北静王府见到的颜慕梅的师父,他手下的联锦班除却这颜慕梅,还有不少戏子,倒也并未成为王府专属。若是借以与这班人签了合约,令该班戏子在固定日期前来演出,与自家酒楼联名宣传,怕是更为造势。加之贾珠又闻说这颜慕梅的师父傅庆明乃是贪得无厌之辈,只要能投其所好,令其有银可赚,不怕他不与自己合作。于是贾珠便打定了主意,欲与这傅庆明打一番交道。
正值这一年的八月廿五,贾珠的生日又临。自贾珠在翰林院任职之后,其地位自是不同于以往,生日之际亦需阖府大摆筵席,请来翰林院同僚上下属诸人并一干京师之中有所往来的亲戚朋友一道庆贺。却说此番贾珠除却邀请了翰林院的诸位同僚之外,其他便如四皇子并五皇子俱是送了请帖。二位皇子虽未曾亲身前来,亦是遣了府里的长史官或亲随前来送了贺礼。此外便是南安郡王世子炎煜、北静郡王世子水溶,以及平日有所往来的蒋子宁、韩奇、谭钦思等人均应邀前来。出人意料之事便是通常他人难以请到的侯柳二人此番亦亲身前来,分别代表修国公府并理国公府送上了贺礼。
而正与大堂中接待诸人的贾珠见此番跟随水溶前来的戏子是袁玉蓉而非当初和自己相识、传言之中最得水溶宠信的颜慕梅,心下不禁大为纳罕,遂便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询问水溶道:“世子此番怎的未令月蔺作陪呢?想来自从弟之前在静王府见过他之后,至今尚未面见过。”
此话一出,贾珠当是未曾错过水溶面上一闪而过的阴霾,心道北静王府之中定是有事发生了,便见水溶勉力敛下神色中的异常答道:“月蔺近日里病了,正卧床将养,故而无法前来。”
贾珠闻言则道:“是吗?如此当真遗憾啊,还望他千万保重了。”
随后便将水溶一行人迎入大厅,之前那话自是不再提起。
却说此番为了能与这傅庆明搭上线,贾珠专程借助了自己这生日宴会的机会,自己掏钱请来了傅庆明的联锦班来荣府唱戏。
而为了令自己与傅庆明今后的合作更为顺利,贾珠不仅此次出了大价钱,还对傅庆明取诺曰不久之后的宁府珍大爷的生辰,他还将邀请他的戏班前往助兴,费用自是不薄。贾珠当是知晓这欲与人合作当首先诱人以利的道理。这傅庆明见从贾大少爷这处有钱可赚,自是乐得眉开眼笑,对了贾珠那是笑脸相迎,百般谄媚讨好,只恨不得抱着贾珠大腿叫爹。
此番贾珠私下里寻了傅庆明商议二人的下一桩生意,待二人商议毕,傅庆明正待离开之时,贾珠忆起这傅庆明正是颜慕梅的师父,遂便开口问道:“这月蔺我不久方才在王府见过,彼时尚且好好的,怎的忽地便病得起不了身了?”
这傅庆明闻言忙地转头四顾,见周遭无人,方才步至贾珠身侧低声答道:“大爷是听何人说的我家月蔺病了一事?”
贾珠见状皱眉对曰:“静王世子。出了何事,怎的这般鬼鬼祟祟的?”
傅庆明低声说道:“大爷有所不知,事情哪是那般简单。外人只道是我家月蔺病得起不了床,事实上我家月蔺是给人冤枉了,被那北静王爷从王府里给逐了出来……”
贾珠听罢大惊:“什么?怎会如此?据闻世子平素最是宠信月蔺,否则彼时便也不会唤他伺候陪酒,怎的如今竟被逐了出来?”
傅庆明道:“可不正是如此?我家月蔺昆曲唱得好,模样儿又俏,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是无不通的,给爷们陪酒也还能行令对对子的不是?不是小的吹嘘,那《惊梦》、《寻梦》两出戏,找遍这京城也找不着较我家月蔺唱得更好的。我成日家的将他当佛爷一般供着,不敢打不敢骂,生怕他受了一丁点儿委屈。若非此番他是为那静王世子看上了带进王府里,每月单独给我这做师父的二百两纹银,我又何尝舍得令他离了我这师父的眼皮底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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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中奸计戏子赴黄泉(二)
? 从与傅庆明的谈话之中,贾珠便也渐渐地明了了这颜慕梅与水溶之间的种种因缘纠葛。话说这颜慕梅之父本乃京城的乐师,专为梨园中人谱写词曲。而这慕梅天生聪颖好学,模样俊俏,自幼便读得许多书。不料世事无常,其母在生下他后不久便也去了,之后在他几岁之时其父便忽患重病,数月后亦是蹬腿而去。如此只得将慕梅托给了叔父收养,不料他这叔父却又因得罪贵胄获罪,阖府被抄,慕梅随后便被卖入梨园,作了戏子。
而这慕梅天生冷淡高傲、洁身自好,有丹凤栖梧之志,落入梨园之后便绝了望,投缳寻死数次,均因获救而未能死成。戏院诸人见状是早已将之厌弃,后傅庆明见了,见他模样生得俊俏,嗓音又如黄莺一般动听,便将之买下带入自己的联锦班唱戏,刚不过唱了几场便已红遍京师。
之后的某一次傅庆明带着联锦班入了南安王府唱戏,彼时水溶亦在场。慕梅第一次在水溶跟前亮相之时,水溶便对慕梅入了迷。之后水溶便多番打听这慕梅,闻说慕梅乃联锦班的戏子,便寻到了傅庆明,每月给他这做师父的二百两做报酬,欲这慕梅入了静王府成为王府专用戏子。傅庆明自是乐得以此巴结水溶,届时又可为自己的联锦班造势,遂便也忙不迭地答应。
而慕梅本以为这水溶既是郡王世子,权势滔天,便也难免仗势欺人,本不欲亲近他。不料在入了府之后,见这水溶不仅生得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秀丽无比。虽生于那繁华富贵场中,却无那些个骄奢淫逸之事,颇好风花雪月、丝竹管弦之乐,对待那下等的戏子相公之类身份的人亦断无欺压逼迫之举,遂这慕梅便也渐渐地与之亲近起来。
而水溶最初对慕梅虽是好其颜色,待接近了解之后方才发现慕梅为人刚直不屈、绝无伶人趋炎附势之举,反倒是洁身自好、志向不凡。遂对其便由好转敬,更由敬转爱,赠了慕梅许多东西。而他二人在这般朝夕相伴之下便也日久生情,无论是平素间赏花遛鸟抑或是吟诗作赋,水溶都唤了慕梅陪伴,二人的亲密程度便是连世子妃见了亦是心下不悦。后来因了慕梅身体欠佳,总是心口犯疼,水溶更是将自己祖传的一块贴身暖玉一并赠予了慕梅。知晓此事之人无不在心下暗自眼红嫉妒着。而因了慕梅之故,这傅庆明的联锦班在北静王府之中,便成为了当之无愧的王府第一戏班,彼时的傅庆明别说有多么踌躇满志。
说到此处傅庆明重重叹了一口气,方才接着道:“……我家月蔺就是性子太直硬,不懂地圆滑周旋,在那王府之中除了世子,对谁都是不理不睬的 ,自个儿想什么就在面上做出甚样来……知晓他性格之人说他个性直率,不晓他之人还当他目中无人,由此在王府之中得罪了许多人。我这做师父的劝了他多少回,奈何他总是由着自己心意行事,总也不听劝……如今果真被那起小人下了套,因而惹怒了王爷,被撵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