煦玉闻言忙道:“莫非这位爷是两年前宏词科状元?!”
炎煜对曰:“正是。所谓二元及第,说的便是他。取试博学宏词岂是容易之事?天地之灾变尽解,人事之兴废尽究,皇王之道尽识,圣贤之文尽知,而又下及鬼神、精魅、草木、虫鱼莫不知矣。往年的宏词试便是状元取试俱是落第,惟他那届他乃是二元及第。”
韩奇道:“据闻当年宏词取试之时,因了宏词多年未开科,许多学子跃跃欲试,然闻说侯子卿欲下场,不少人便也知难而退。而他亦果真不负众望,二元及第,彼时京师有诗赞曰:
‘锦衣公子题杏林,
神京状元冠群雄。
文成七步面黼黻,
笔挥翰墨吐丝纶。’
这说的便是他了。”
贾珠闻言暗地里转向煦玉低声戏谑道:“喏,听见没?这京师第一才子,可是你的偶像男神~可是觉得此番为人比下去了?”
煦玉听罢耸耸肩不答。
正说着,便忽闻从厅外传来的交谈之声:“弟方才还与人道要请来子卿兄乃是万分不易,更勿论此番因了文清兄有孝在身无法前来,子卿兄竟肯赏脸单独来此……”这是水溶的声音。
只听另一人随之开口,嗓音温润柔和,尤带几分漫不经心,对曰:“世子客气了,世子有请,在下自是不会推辞。若非菥儿孝期未过,加之现下身子欠佳需卧床将养,亦是乐意随在下一道前来。”
厅内众人闻言一并起身,只见此番随水溶转进花厅之人身材颀长,衣冠楚楚;面如冠玉,眼若晨星;长身而立,皎似素梨月下,驱步而行,婉如玉树风前;神怡气肃、秀外慧中,通身上下尽显一派俊姿雅秀之气。珠玉二人一见此人便知此乃方才众人口中的侯孝华,心道一见便知不凡,果非池中之物。随众人一道向来人施礼,而孝华不过向众人道句“在下来迟,还望见谅”,众人自是还礼曰“无妨,侯兄贵人事忙”。
随后水溶转向座下珠玉二人,为他二人介绍道:“此番弟欲请之贵人便是子卿兄了,此乃修国公府二公子侯子卿。”随后又转向孝华道:“这二位分别是兰台寺大夫林公之子林珣玉与荣国府贾公之子贾鸿仪。”
而闻罢水溶介绍,只见孝华不过略略向珠玉二人转过半张脸来,眼睛斜睨着瞥了二人一眼,略微颔首以示招呼。煦玉见状蹙眉,贾珠则嘴角上扬心下冷笑一声暗道“真是好高傲的人,看人都不带正视的”。
而随后又听水溶似忽然忆起一般道句:“啊对了,弟几近给忘了,你三人从前便应相识了吧,话说三位恰巧师出同门,均是邵承祚先生的亲传弟子。”
此言一出,在座其余诸人皆道“是了是了”;而珠玉二人则面面相觑,不约而同道句:“原来先生口中所提的‘华儿’便是他!”
而孝华总算转过一张正脸来望向一旁的珠玉二人问道:“你二人亦是邵先生之徒?”
煦玉颔首:“正是。”
“原来是师兄,请恕我二人有眼不识泰山,先生从未对我二人提及师兄名号,遂我二人不晓师兄竟是如此‘高人’……”贾珠只不动声色地挤兑了一句。
然孝华并未接下贾珠此言,却是转而问道:“先生近日可好?可还体健安康?先生入住林府之后便不欲面见外人,上回不过于在下府上匆匆会过一面,距今已逾数载,彼时先生亦为提及他再行授徒之事。”
煦玉生硬答道:“多谢挂心,先生目下一切安好。”
孝华闻罢,便也不再对珠玉二人多言,转而与在座其他人一道闲话。而贾珠则转头望了一眼身侧煦玉,见他此番又闹起了别扭。之前闻见孝华名声在他之上,随后又受了他的轻慢,心下便分外不畅。贾珠见状暗叹一口气,只道是煦玉性子太过直率,喜怒皆形于色。今后入了官场,往好的说则是刚正不阿、仗义执言,往坏里想便是不懂迂回曲折、由着自己性子胡来,这般个性迟早被人背地里捅刀子。念及于此,贾珠暗地里拉了煦玉衣袖一把,令他莫要任性使气,到底此番乃是在他人府邸作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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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王府集会贾珠拾扇(三)
? 而另一旁孝华正与炎煜等人聊兴正浓,只听蒋子宁道:“算来小弟亦是有太长一段时日未能见到文清了,上回小弟生辰送了帖子请他,他也未能前来。小弟为了请他专程在摘星楼暖阁里设宴,亦是因了该处和暖,生怕一个不周令他生出病来,若是如此太夫人还不将小弟用拐杖伺候!”
韩奇闻言则戏谑道:“你还有脸提起此事,上回不正是从你那处回去,结果文清染了风寒,卧床养疴一月有余。太夫人见状便不令你上门了,说你进她院中便打断你的腿。”
蒋子宁忙道:“小弟不是已在太夫人跟前跪下请罪了吗?若非如此我又如何能再行前往探视文清呢?他跟太夫人一道住啊。”随后又转向孝华问道,“无怪乎上回小弟生辰之时文清未来,便是因了太夫人不许罢……”
孝华则答:“并非如此,上回确是因了菥儿身子不适,他之身体你还不晓,一年中半数以上时日需卧床将养……”说到这里亦微笑着打趣一句,“谁让你偏生在那寒冬腊月间,那般时日他又如何出得了门?”
蒋子宁对曰:“照子卿这般说来,小弟生在那寒冬腊月,还是家严家慈的不是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笑了起来。
孝华接着道:“何况上回菥儿虽未能亲往,尚有芳大哥并烟儿妹妹代为前往。且因了那回烟儿差点被你当面撞见,回去后对我说恨不能撕了你的脸!”
子宁闻言大叫:“天地良心啊,我蒋子宁对天发誓那次我绝非故意要闯进去的,谁知晓当时大姑娘在暖阁里见你来着,她是从不避你的!”
另一边炎煜则道:“说到柳大姑娘,子卿回去见了告知一声,说舍妹正念着她这盟姊,请她孝期过了来南安王府赏梅。”
孝华答道:“记下了。”
贾珠闻罢一旁众人闲谈,心下只道是这侯孝华和这帮人关系真是亲厚。随后便佯装不经意地询问坐于另一边的水溶道:“世子,可否告知刚才他们说的文清、大姑娘、太夫人都是何方神圣?”
水溶则答:“这文清正是理国公世袭一等子柳芳的胞弟,柳三公子柳菥,字文清;而其胞妹名柳芷烟,与文清乃一对龙凤兄妹。据闻这柳大姑娘乃京城第一美人,小弟虽未亲见,在座之人亦惟有子卿见过,然弟亦相信此乃千真万确之事。”
贾珠闻言反问:“为何?可是侯兄说过?”
水溶则道:“他说?他何尝说过。然即便他说过亦当不得真,只因弟曾见过柳文清。但凡大姑娘与文清相肖,便也是牡丹绝色,倾国倾城了。然子卿亦曾言他兄妹二人并不十分像,弟亦曾问过文清,文清说他兄妹二人长相如出一辙。所以啊,谁知晓子卿作何之想,子卿在此事上所言当不得真……”
贾珠听罢已是好奇万分。
水溶又道:“弟只道是子卿或可便是顾忌大姑娘乃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怕十分称赞了,总要自谦几句的。然话说回来如他那般高傲之人何尝有那自谦之举……”
贾珠闻言惊道:“柳姑娘与侯兄是定了亲的?”
水溶点头:“兄竟不晓此事?京师盛传的最郎才女貌的一对,正是子卿与柳大姑娘。他二人乃是两姨兄妹,子卿与文清的萱堂,正是当年赫赫有名的谢氏二姝,当今东阁大学士谢钺谢阁老的二位掌上明珠。由此两家关系十分亲密,双方家长便将年纪相近的子卿与芷烟指腹为婚,子卿与文清兄妹二人自小便是青梅竹马,遂这柳大姑娘对子卿俱是不回避的。而这蒋家正是柳家老太君的娘家,蒋老太君对这双孙子孙女宠溺进了骨髓,一直养在自己膝下跟前,不情愿令这双儿女结亲早了,好令其多于跟前承欢几年……”
贾珠听罢已是瞠目结舌,心下只暗道:“这复杂的裙带关系啊,也无怪乎这侯孝华能晋升得如此之快呢,用现代的话说,那叫‘人家内部有人’啊!而反过来你说这贾家有何好处呢?进入庙堂之上的惟有贾政一人,还只是个从五品的员外郎,还不如煦玉他爹!可知无论在哪个时代,要想升得快,那还得拼爹!”
二人说着,贾珠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煦玉已不知于何时没了踪影,忙地询问水溶,水溶道是煦玉方才说是坐得闷了,往外去了花园散淡闲逛,已独自离席而去。贾珠闻言一惊,心下只道是这煦玉定是又闹别扭了,可知今日他二人乃是下午到的此处,坐了这许久天已入夜,外头气温骤降,煦玉这傻小子不知逛到何处去了,也不嫌冻吗?谁不知这人平素最是畏寒惧冷。思及如此忙不迭对水溶道曰此番自己前去寻了煦玉回来。水溶则道令家人去寻便可。然贾珠只道是自己亦是坐得久了正可借此活动一番。水溶终是首肯曰:“如此鸿仪兄快去快回,不多时候这戏便要开场了,今日这戏可是十龄班的。”贾珠答应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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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王府集会贾珠拾扇(四)
? 却说这静王府花园本便也不小,峻宇雕墙、崇轮巍峨,此番贾珠随意逛着,亦不敢逛得远了,生恐届时寻不到原路返回,便也不好交待了。此番不过沿着悬挂着斗方玻璃灯的长廊一路逛过去。心下暗道这王府花园如此之大,又能往何处去寻煦玉呢?煦玉这小子畏寒不说,还略为路痴,若是在这园中迷了路,又如何寻得回来?不过好在他不会靠近水域,自从幼年那回落了水,这旱鸭便被水吓出心理阴影,见了水池便绕道走。若是坐船得和他人一道,否则便死活不肯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