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皇后坐在椅子上,看着底下空旷的大殿,一瞬间居然想起了三十年前,在她还不知道自己日后会走到哪一步的时候,她知道了父母的打算,因此对着那皇位上的小皇帝多了几分的看重,明明就类似于傀儡一般存在的人,在父亲嘴里却日渐的称赞。
“不过是靠着你父亲才坐稳的位置,若是他不许我儿皇后之位,我是万分不会愿意将你嫁进去的。”母亲当初握着她的手,眼里是万般的疼惜,先皇糊涂,整个后宫尽是哀怨,她母亲是少数知道内情的人。
黄皇后恍然看到了那时候的自己,虽然不太认可母亲说的话,可是在心底却是认可的,虽然日后进了宫,跟着圣上多有恩爱,只是随着后宫嫔妃日渐增多,她则多了几分的怨气。
“娘娘,娘娘,如今可不能后悔了。”黄氏看着她的女儿,忍不住唤了两声,黄皇后一惊,转会了神,想起了那么年轻的母亲,如今霍然看到现实里衰老的,似乎有些不适应,她想伸手摸上去,却发现她母亲一挪,惊觉自己手指上指套,上头镶嵌这各色的珠宝,很是闪耀。
她缩回手,双手交叠放在了膝上,“母亲不必多说,本宫知晓。”因为想起以前才露出的一分悸动,此刻已收。黄氏见自己任务完成,便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与这个做了皇后的女儿越来越没私话了。
“若是无事,便退下吧。”黄皇后面无表情的看着黄氏,眼底是所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黄氏看着一旁的宫女将叩拜的垫子拿了过来,她顺势跪下磕头,慢慢的跟着宫女离开了宫殿。
黄皇后一手托着自己的额头靠在一边,闭上了眼睛,她的儿子有自己的打算,她的丈夫有自己的盘算,她的娘家有家族的计划,她因着这个家族而坐到了如今的位置,她的家族因为她的身份,而日渐显赫。
而他们的儿子,似乎越发的不耐烦了,他甚至跳过了自己,鼓动了自己的娘家,给予他助力,在他父皇不在京城的时候,从后方一步登天。
“太天真了。”黄皇后看着门外的天,从自己披着嫁衣进了这个皇宫,就再也没有踏出过宫门一步,一开始是没权利,等着有权利的时候,她有不知道去外面干什么,宫里明明什么都有,当然还是这片黄土上最好的东西,送到了自己的面前,极尽奢侈。
“皇后娘娘,午膳已经备下,您是否这会用膳?”外头的一个公公到了屋里,小声的在黄皇后耳边轻声提醒。
“不用了,本宫不饿。”黄皇后挥挥手,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圣上哪里有消息了吗?”
“热河来消息了,说是一切安好。”
那就好,那样就好,什么事情都不要有,她的丈夫的身子不要出什么问题,那样她的儿子也不会觉得有机会做些什么,然后她就可以闭着眼睛,当做这个宫里依然风平浪静,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圣上去热河,一向陪着圣上去的皇后却没有去,虽然依然是太子监国,原本四品以下官员调动无须问过圣上的惯例被取消,所有人都在等着一个风向,一场无声硝烟的开始。
☆、第二十六章
这世上所有的事情,基本都不在人为的算计之内,比如雍王跟景王都以为李卫没什么用处了,一个混混出身,将莫灵山庄一网打尽已经是运气了,如今既然线索已经断了,后续自然还是要他们自己劳心劳力。
偏偏就这样一个人,在景王跑了一个月之后,听到消息,那徐祖英还真把李卫当了一回事情,他们没动,那徐祖英动了。
“那小子还真有点邪门,三哥,你说我都跑断腿了,也就打听到七弟的一些消息,怎么这小子一动,就吊出徐祖英这条大鱼?”景王有些郁闷,他皱着眉看着雍王,似乎想不明白其中的关键。
雍王倒是没怀疑,他知道李卫被岳思盈指点了,去找了任南坡,其中又有岳小满的一份功劳,岳思盈借着岳小满是岳子风独子为由,借住任南坡府上,让岳小满整日在任南坡那里说李卫好话,李卫到底是个有好运的人,而这个运气,是世间最说不清楚的。
景王见雍王不开口,他也就停了下来,回头看着亮工:”你且去打听打听,如今李卫他们在何处?”
“正在任南坡处,听闻此人请了李卫他们住下了。”这任南坡是前后两任两江总督都请不动的人,亮工回禀完,又想了想:“那顾盼儿似乎并不简单,当初听说是李卫在一群犯人里头救出来的,很会说话。”
雍王看了一眼亮工,回头对着景王道:“前年去热河的时候,路遇一座寺庙,称作云水寺,那寺中方丈道这名字便是云在青天,水在萍之意,说是顺其自然,如今你我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且看看那小子日后能走到哪一步,说不得最后救他一命便罢了。”
他虽如此讲,安稳的不过是自己的心,景王是坐不住了,他吩咐人备了马就又带着亮工出了门。
李卫跟岳思盈是江郎才尽,之前李卫问不出徐祖英的实话,却被对方戳穿了钦差的身份,岳思盈见着仇人一时没忍住便拔了剑,结果就导致李卫什么都不敢再问,徐祖英道李卫是三爷跟五爷的人,于是便留了李卫一条小命,可惜全家都被看管了起来。
徐祖英怕太子着急,便吩咐人上了一道六百里的加急,没有三百万两银子,自然没办法收拢底下官兵,太子接到了信号,就立马派了太子府詹士琦亮以上差身份前往江宁对付雍王等人!
景王帮着李卫借着顾盼儿的名头搞定了任南坡,那任南坡便一语道出那太子必定派人来,李卫的身份必定被戳穿,吩咐他快快去救他母亲,李卫慌张的就出了门。
等着李卫带着岳思盈跟岳小满出了门,这任南坡便对着景王拱手道:“听闻五王爷素来有侠义之名,不知道如今帮着个大字都不识一个的混混,是个什么缘由?”
景王哈哈一笑,对着任南坡道:“听闻先生向来不管朝中政事,如今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一把顾盼儿的扇子,帮着那小子出谋划策?”
任南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手里依然捏着那把顾盼儿感谢李卫救命之恩,赠送的扇子:“士为知己者死什么的其实都是说说,任某人念了三十几年的书,做了四十几年的人,只觉得这世间人心叵测,如今见着李卫才晓得,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说的好!”五王爷天生就不爱念书,喜武,偏偏圣上是个爱念书的人,而太子也是一副会念书的肠子,平日里就他需要担心功课,如今被任南坡一说,觉得是戳到了痒处。“只是,不知道先生送了李卫出去,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要让猫把辣椒吃下去,就只能摸到它的疼处,让它自个舔了去。”任南坡看着景王,慢吞吞的说完。
景王右眼跳了一下,只觉得果然谋士什么的,都是满肚子坏水,三哥之前的那个邬思道是如此,如今这个任南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雍王是之后来的,所谓三顾茅庐什么的,他倒是看得开,既然这个任南坡是有大本事的,有用之人不嫌多,他带着甄珠便到了任府。
景王此刻已经跟在李卫他们屁股后头去了,因为雍王说过要低调,所以怕着不让他凑热闹,便早早的先走了,幸好亮工跟着,所以跟着雍王到了里头见任南坡的,只剩甄珠。
任南坡的名号,甄珠是知道的,听闻是一雅士,偏偏少年不得志,之后虽有机会却不考功名,等着雍王跟任南坡上了座,他就坐在雍王身边,被任南坡府里的小丫头瞪了好几眼。
“久闻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雍王这话还未开口,便先夸了任南坡一句。
“王爷多赞,今日请王爷前来,是关于李卫一世,还请王爷帮他一把。”任南坡知道,如今要让李卫成事,这背后必定需要雍王等人,若是没有,那小子也就是卡擦一下的命,他还指着这小子去把自个的心上人顾盼儿给寻回来,自然要为那小子的命,多做打算的。
“先生多虑,本王五弟不是跟着一起去了,本王已经吩咐底下侍卫,便宜行事了。”雍王倒是也没多为难着任南坡,说到底是他的事,如今三百万两银子虽然到手,可是他要的不仅仅是这些银子而已。
甄珠坐在一边,听着雍王跟任南坡说话,他因着无聊就随意捏着自己的手指玩,等着两人说的差不多,他已经困的不行,原本一点一点的脑袋最终依靠到了什么,而后身子一歪沉沉入睡,他昨个晚上没睡好,又因着心里多事不想听,放任了自己的瞌睡。
雍王正说着,忽然觉得膝盖一沉,低头就见着小人趴在自己身上,他伸手小心的搭在甄珠背上,护着甄珠,抬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任南坡道:“不知先生这处,可有多余的褥子。”
他一说,底下站着的那个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小丫头就跑了屋内,之后抱着一条薄被给了雍王。
“这是江宁制造出,应老爷家的嫡子吧?”任南坡看着雍王给甄珠盖东西,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真是此子,他年纪虽小却多有磨难,因着本王身边带着军中留任多年的御医擅长治伤,所以出入都带着。”这是最正当的理由,他养着甄珠,自然不会简简单单只因为这个,要不然甄珠早就被甄应嘉接会府里去了。
“他的父亲倒是个能人,尚且擅长作诗,喜好唐诗,虽不曾见过,却神交许久。”任南坡点点头,伸手拿起了一个茶杯喝了一口。
任南坡吩咐小丫鬟去准备晚膳,等着她出门,回头就对着雍王道:“如今李卫恐怕已经引得那徐祖英上钩,不知道王爷如何对付那太子派来的上差?”他虽不出门,却知道天下大事,何况这江宁府的一亩三分地,不过是门前庭院,熟悉非常,他既然能出了此计,自然有信心成功。
“本王只恐怕京城,会不安宁。”雍王倒是也不含糊,直接就问了任南坡,那任南坡笑了笑:“三王爷不比多虑,圣上心里明白着呢,之前不知道此次来的是钦差是谁,小的不好说,如今知道是三王爷,小的便知晓这是圣人的安排,他将三爷按在江宁,是让太子着急,而魏敏忠等人自然会让七王爷知道此地情况,由他牵制着太子之肘,便是敲山震虎了。”
说到底,圣上还是不舍得自己这个苦心培养多年的太子,若是这次让太子罢手,如后便什么都好说,若是太子狗急跳墙,决定谋反,圣上自然不会让他成功。
雍王只要一想到圣上对于太子的用心,便有一种嫉妒,他知道正式这种感情让他跟七弟这两个绝对不可能成为盟友的人,共同对付太子,太子不倒,圣上永远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就像从小到大在上书房的时候一样!
任南坡说完了要事,看着雍王便多了几分的好感,他小声说道:“王爷如今不用着急,这甄家虽说如今帮着太子搂钱,恐怕也不是自愿,那是圣上的指示,只要圣上不愿意了,甄家便是中立,王爷如今只需看好了这甄家小少爷,鄙人担保甄家百年之内,必是王爷的左膀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