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之事到底是后宫之事,自然不会大张旗鼓的去处置。但也不是没人知道,但凡有女儿在后宫的自然也就得了消息,时刻关心着。
谁知道次日大朝会,竟然有御史在这个节骨眼参甄家十宗大罪,亏空贪污欺上瞒下,纵仆杀人,包庇凶犯,依势抢夺田产等等多项罪名。因为是突然发难,朝堂之上具是一惊。
未等众人回神,就有林海出列附议,上奏言,当严查甄家。
第三十九章
林海身为一部尚书内阁重臣,此刻出言,有心之人未免多想些,这到底是谁的意思。只是中立之臣能等,忠诚一系的官员却不能坐视不管。
立时就有吏部左侍郎董汉阳出列反驳,董汉阳的庶女入忠诚王府为侧妃,算起来他可是忠诚的岳父,这个时候自然为忠诚的母家说话。这一下像是打开了局面,众人连番出言,据理力争,有要定甄家之罪的,也有为甄家说话的。
徒元睿立在前列,听着那些闲言,只淡然的瞧着。直到皇帝出言“众卿家可说完了?”
不轻不重的话让朝臣迅速冷静下来,起身跪下请罪“臣等失礼,求陛下恕罪!”
皇帝自然不会因为御史的几句话就定甄家的罪名,但也无意放过,只叫刑部好生查查此事。
皇帝这样的旨意看似放过了甄家,但有心人自然明白,甄家并不无辜,皇帝此举分明是拿甄家开刀。甄家是忠诚亲王的母族,亦是上皇倚重的心腹,陛下此举难不成不担心上皇。还是?陛下已经不担心这一点了。
有心人终于想到当今陛下即位已经四年,虽然无大动作,但位置很是稳固,如今上皇能够拿捏今上的只怕只有一个孝字,但陛下要孝顺上皇,却不一定要事事依从。这般一想,上皇一系的一些人,已然是身冒冷汗,担忧不已。
朝堂上的事情未等多久就传入后宫之中,本朝无明令禁止后宫干政,有为君主自然不会真的受后宫的左右。上皇年轻的时候对此亦是引为禁忌,但年老之后却已然没有那份清明。
甄贵太妃得知消息,前往上皇处请罪,并不为娘家辩护。只说娘家有负圣恩,可是这样的话却更让上皇偏向甄家。更有忠诚亲王从旁挑唆,上皇自然疑心皇帝,要护着甄家。
对着上皇的责令,皇帝只淡然回应,倘若甄家真的无罪,绝不冤枉。若不是,岂能纵容此等不义之臣。
父子之间的争锋看似无胜负,但甄家的结局已然注定,次日就有人上顺天府击鼓状告甄家。
此人乃是一盐商,甄家贩卖私盐,又杀人灭口,这样的大案顺天府伊不敢擅自做主,上报朝廷,移交刑部,甄家覆灭也就在眼前。
徒元睿此时却无心管此事,概因他得到另一个消息“你说薛蟠死了,贾家动的手可属实?”方修诚点头道:“应该错不了,此事应该很快就会传开。薛太妃有孕,且又遇到这样的事情,上皇有意安抚她,所以打算赦薛蟠的罪名,但是显然现在太晚了。”
徒元睿皱眉“贾家是什么时候控制了薛蟠,你可知道?”
“这我倒是没查,你也知道若非上皇将此事交到我手中,我管那薛傻子干什么!”方修诚摊手。
徒元睿摇摇头“你如实禀报就是。”说完却是转身离开,另安排人去查此事,若是他所料不错,宫中这回会有大动静。
薛宝钗得知兄长已亡的消息,立时就晕了过去,惊动了上皇,她腹中胎儿本就脉象极弱,加上母体情绪激烈,胎儿越发的危险。太医院数得着的太医汇聚,亦或是那胎儿真的命大,倒是仍保住了。
醒来后的薛宝钗对着上皇垂泪不语,到底是自己得意的人儿,且怀着龙子,又之前受了委屈。上皇自然不会不理,闻言安抚之后下令彻查此事。
贾家行事不仔细,很快就查明薛蟠之死乃是贾家二房夫人,贤德太妃生母王氏派心腹仆人所为。刑部忙着甄家之事没有空理会,这样罪人被害之事,只能顺天府衙来管。王氏的陪房周瑞家夫妻被顺天府下狱拷问。
贾元春得知事情亦往上皇处呈请,只已经晚了,连上皇的面都见不到。兼宫中下毒之事终于有了眉目,慎刑司重刑之下,有人招认乃是太后所为,慎刑司不敢自专,上报上皇。
上皇震怒,但太后在宫中多年岂是这般容易攀扯的,直指有人诬陷,再查那招认的内侍竟然死在慎刑司,搜查其住处,却另有发现,那人住处竟然藏有甄贵太妃宫中之物。
一时之间后宫内人人自危,太后有嫌疑在身,自然不能再插手此事,皇后虽是后宫之主,却怎么也没有儿媳管公公院子里的事情。
如此一来宫中唯一有资格的只太皇太后,后宫出了这样的大事,但上皇封了口却没有叫太皇太后知晓,思虑许久之后到底是请了母后出面。
太皇太后到底是宫中浸淫多年,自然明白这样的事情脱不开是那几人,主子不能动,身边的人还不能吗?竟然是将相干人等身边之人尽皆审问,有些事情既然坐下必然有痕迹。
最后结果却出乎人意料之外,甄贵太妃同太后斗了这许多年,竟然是一起倒台,实在让人喟叹。
黛玉得知真相时,同时也收到另一个消息,长泰公主前往西林寺带发修行,为病重的太后祈福。
“事情虽然看着查清楚了,但我心里总觉得不大对头。”黛玉蹙眉低语。
徒元睿伸手抚过她的发顶并不多言,黛玉倚在他的怀里低声道“太后病重,虽有长泰替她受过,以后不过是幽禁冷宫的命运。甄贵太妃就算没有这个事情,甄家败落,她也绝讨不了。贤德太妃贬为宝林,连降数级,被打入冷宫。唯一的受害者,也是得利者,只有薛太妃。我不愿这样去想,但是睿哥哥,这世间当真有那么幸运的事?“黛玉抬头看向徒元睿,眼带询问。
徒元睿只淡淡一笑“玉儿不是心中已有答案了。”
黛玉闻言复又叹息的将头埋入他的怀中,闷闷的道:“我想去看看公主!”
“好!”徒元睿应道。
西林寺乃是皇家寺院,更是本朝后妃出家修行之所,□□太宗高祖驾崩之后,膝下无子女的后妃皆是被迁到此处出家。不过离高祖驾崩都已经过了快四十年,那些后妃多已经亡故,现在的西林寺却是冷清的很。
黛玉见到长泰公主时,除了那一身□□之外,其他还好。到底是公主,且本身并无犯错,自然无人敢慢待,就是外头也只知道公主至孝,为母祈福,至于后宫之事岂会轻易外传。
“你不在府中养着跑这里来作甚?”长泰公主挑眉轻斥。
“公主来得,我如何来不得!”黛玉亦不客气的驳道。
长泰不语,只低垂眼帘“你该知道的,还来做什么?她害了你,我却是救她,你还来当真是傻的可以。”
黛玉心中叹气,拉了长泰坐下,脸上带上了肃然之色“这事我若说心中没有怨气,那才是假话。只是你救我出来,难不成这情义我就能忘了不成。那是你的亲娘,虽有不是,但你救她不也是人之常情。我为这个怪你做什么。你若是再说这话,我才是白交了你这个朋友。”
一番话说得长泰有些讶异,良久才笑出了声,将袖子一甩“我就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坐着吧!”说着拉了黛玉坐下“就像你说得,我恨她却也不能看着她死,这一次救了她,以后也就罢了。这寺庙倒是比宫里头清静的多,我在这里也没人敢逆了我意,倒是自在的多。”
黛玉听着不好,就要开口劝,长泰却捂住她的嘴,让她不要说,自己继续说道:“我从来不曾和人说过,我的母后恨我不是一个皇子,她虽是皇后,但是当时父皇已经立了太子,且太子年长和她不可能亲近,宫里头甄贵太妃得宠,时时压着她一头,空有名分,却不能真的行权。偏我外家又早就没人了,无人能给她撑腰,说是皇后其实不如妃子过得舒坦。人前还罢,人后她总是上一刻抱着我,下一刻就用指甲狠狠的在我身上留下印子,抱怨我为什么不是一个皇子。直到我年长后才没有这样的行为。你瞧着我风光无限,其实若不是皇兄上位,我的日子未必会更好过。甄贵太妃当年在宫中的风头如何是现在能比的。”
长泰公主脸上是嘲讽的冷笑,她的生母恨她,恨她不能为她带来权势。“我既然出来了,以后也不会再回去,这庙里很好,我从前总是心不静,这会儿倒是静了许多。”
黛玉知道劝她不过,索性不提,只笑道:“以后找你却是方便了许多,那宫里头是非不断的,确实不如这里清静,好说话。”
“还是你懂我,只是这倒还罢!这事的来龙去脉,你可都知晓了?”长泰问道。
黛玉道:“大抵知道些,但还有些想不明白的地方。”
“也是你该想不明白,我母后虽然有害人之心,但是她在宫中浸淫多年,还有那甄贵太妃难不成真的是好相与的,这么简单就倒了。”长泰嗤笑。
第四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