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清瘦的柳顺妃,郁偆颇有些感叹。说来这柳顺妃,从陛下还是亲王之时,便已跟随陛下。可她入府之后,这身子便一直不大好,常常要喝药。因这些缘故,也不好承宠,跟陛下的关系也就慢慢地淡了。
但柳顺妃向来循规蹈矩,很得皇后的喜欢。
郁偆和皇后的关系也就那样,不好不坏,和这柳顺妃自然就不是一路人,可两人场面上的话,依旧说的漂亮。
此次赏花宴,皇后和甄贵妃皆不在,倒不是她们二人不愿意参加,而是两人如今都怀着身孕,胎像又都不大好,只能呆在宫中静心养胎。
皇后曾落过一胎,之后又多年未孕,这会儿有些妨碍,倒也在情理之中些。可那甄贵妃,却是自个儿吓自个儿,这个不吃那个不用,硬生生将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给熬坏了。
暂且不提这两人,花宴尚在继续。
吴贤妃却正在兴头上,她向皇后请了旨,办了此次花宴,自然是想办出些名头,以后也好常常主班这些活动。
吴贤妃拍了几下手,让众人停下手中的杯盏,全都看向她来:“咱们这般赏花倒也无趣,不如各自作诗一首,互相传阅,各自拼拼一下,看谁能得头筹?”吴贵妃看向众人,眼中跃跃欲试。
郁偆附和道:“我看这主意不错,只是我没有什么诗才,也就这一手的字还能见人,不如等各位诗成之后,我抄录一遍,也好集个册子。”
黄玉婷掩嘴笑着,看着郁偆,道:“我原以为你是要起个头,没想到倒是想着躲懒。”
郁偆笑得更开怀了一些,看向在坐的各人,道:“可不止我一人想躲懒,不如你问问在坐的各位,是不是也想讨个巧,好逃了这宗。”
宫中妃嫔出身各有不同,这接受文化的程度,自然也是参差不齐。有些人不过是识得了几个字,脱了那文盲之列,哪做得来那锦绣诗文什么玩意儿!。
吴贤妃一笑:“就你促狭,当我不知吗?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你给打断了。在坐的各位,不拒好坏,能自己写的便写,就是写个两句也是好的。若是不成,那就写下古今名篇,凑个数也是好的。今日虽是赏映山红,可如今正是百花齐放的时候,咱们就以花为题,不拒什么花,只要是花皆可。”
既然都这样说了,那再不写,可就要显得矫情了。
郁偆她们如今呆的地方,原本就是临时搭建的凉棚,虽只是个临时建筑,可也依旧做的精致,这会儿太阳渐渐升高,一股股暑气蒸腾上来,,一旁侍候的宫人赶忙放下凉棚四周的细竹帘,又架起几把打扇,缓缓送着风。
郁偆对作诗是十窍通了九窍,那真的是一窍不通。从前在司籍司的时候,崔司籍倒是有教过,但郁偆学了许久也不曾开窍,崔司籍便放弃了。
到最后郁偆只写了篇名家诗篇凑数,又和先前说的那样,将众嫔妃自己写的诗句抄录了一遍。
那自己写的诗篇,不过一手之数,可就算再少,也要评个高低出来。不管从哪方面讲,那都是吴贤妃写的那首最好
吴贤妃拔得头筹,自然是喜上眉梢,又觉这次花宴办得圆满,又想着等那烟波池上荷花开的时候,再邀了人,去赏那水芙蓉。
日上三竿,映山红被那直射下来的阳谷照得打了恹,那花儿不再鲜艳欲滴,众人便没了兴致,再赏那花。
这场花宴,到了尾声。
吴贤妃和黄庄妃宫里的人,皆来通报,说是公主已经醒了,正急着找妈。这两位便急匆匆地上了轿,心飞也似得,想要回去见女儿。
是的没错,黄庄妃生的也是个女儿。
如今这两位是有女万事足。这两人只要遇上和自己女儿有关的事物,其他人和事就得统统靠后。在谈论到女儿的时候,两个人脸上皆是一种难于言语的温柔笑容,连带着对旁人也是显得和善不少。
看着那二位离去,郁偆想到那两个雪团一般的小人儿,心里也是一片柔软。脸上满是羡慕之色,真想自己也有个女儿。
吩咐好余下事宜,郁偆便要打道回府。这里离长宁宫极近,郁偆便没有坐轿,而是想着搭着徐嬷嬷的手,慢慢走回去。
郁偆用两条腿走着,与郁偆一个宫的妃嫔才人,自然也不敢坐轿,只能跟在郁偆后头走着。她们可没有郁偆那般好的体力,走了没两步便喘了起来。
脚步停顿,郁偆缓缓转了个身,吩咐道:“让后头跟着的轿子上来,这会儿日头毒,要是将你们一个个晒黑了,我可是要心疼的。”
到底是不能随着自己的心意来。看着那一个个喘息着的美人儿,郁偆又怎么忍心让她们累着。
“谢娘娘体恤。”
郁偆失笑,这些也都是多礼的。
回了宫,换了一身衣裳,郁偆坐在镜前,任由旁人给她篦着头发。
郁偆能放松的时间,也就那么一会儿。
这两年,郁偆过得很是艰难,今上虽然宠她,但也没有决没有为了她,放弃整片花园。这两年虽没有选秀,可宫中的宫女,却有不少被今上给宠幸了。
那些宫女,再被宠幸之后,若是没有特别的吩咐,还得自己干原来的活,与之前根本没有任何区别。只有一样不同了,她们再也不出得宫门半步,别的宫女可以选择归家还是留在宫内,她们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当武则天穿越成慈禧。
郁偆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有些慌神,她明明还那样年轻,该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可如今却被拘在一个早已设定好的模子里,越不得半步雷池。
她不过才十八岁啊……人生才刚刚开始,难道她以后的大半辈子,都只能这样度过?郁偆不禁自问。
“你们说……我是不是已经老了?”可不就是老了,这身虽然没有老,可这心早已垂垂老矣。
郁偆忍不住算了一下,要是这辈子的年纪,再加上上辈子活到的年岁,她这会儿还真已经四字打头,往奔五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宫女手上的动作一顿:“娘娘何出此言?”
“没什么,不过是随口一问,你继续。”何必吓坏了小姑娘。
郁偆忍不住在内心叹息一声,这宫中一复一日,日日如此,岁岁相同。这般一尘不变的日子,正一点一点,消无声息地侵蚀着郁偆的意志,渐渐地……郁偆开始恐慌,她觉得自己和这宫中的其他人没有本质上的不同,她抱着不放的那点儿现代记忆,只不过是让她徒增烦恼,没有任何实际用处。
这种意识,另郁偆越发感到害怕,她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一遍一遍回想着现代的那些记忆,来证明那些是真实存在过的,并且对她极其有用。
徐嬷嬷看着郁偆那不住犯困的神情,心里不住的高兴。这些日子,郁偆白天总是要小睡一会儿,胃口也是时好时坏,还有一些旁的小症状,怎么看都像是……
郁偆若是知道了徐嬷嬷的猜想,怕也只是笑笑,而后等徐嬷嬷发现她没怀孕,再赏些东西给她压压惊。
生活没有了基情,恍如一摊死水,这样活着跟个榴莲又有什么区别。难道用那榴莲的臭气,来彰显自己还活着吗?
郁偆想强打起精神,好好过日子,将她这宫里的事务打理好。可她很快发现,自从宫里的事务上了正轨,就不再需要她随时操心。
没个几日,月事大驾光临,郁偆直接像一摊泥一样,瘫在了床上,将所有事情都抛至一边。
几位嬷嬷一边尽心伺候郁偆,可背地里却是唉声叹气。她们这位惠妃娘娘,怎么就那么没有儿女缘呢?
这些年,几位嬷嬷的考量,郁偆多少也知道一些,可她如今就是个混吃等死的,怎么能保那几位嬷嬷的前程。
郁偆捂着肚子,装作一副很痛的样子,万事不理会。可实际上,她一点儿疼痛都没有,除了小腿肚有些涨,就是觉得饿。
这其实是她精神上的问题,郁偆生理上一点儿都不饿,可就是忍不住想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