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撇了撇嘴,不以为然。
瞧见徒臻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暖阁里,薛蟠这才微微的松了口气。躺下身来,一时间倒也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了。当即无聊的摇了摇头。翻身睡觉。
只是不知是怎么回事,也许是晚间抱琴将他吓到了,也许是徒臻的举动让他勾起了心中往事。这一夜薛蟠睡得异常不安稳。身子包裹在锦被里仿佛一只硕大的蝉蛹,在宽大的龙床上翻过来转过去的。噩梦一个接一个的缠上来,一会儿是前世自己被那纨绔派人捉了起来的景象,一会儿是《贞子》里面的镜头。片刻间大汗淋漓,口干舌燥。半梦半醒之间,只觉得有人轻叹一声,然后将自己抱了起来圈在怀中。迷迷糊糊地也听不清那人说了什么话,只记得一双火热的手掌摩挲在背部,耳边是低声的呢喃。淳厚清雅的嗓音在耳旁响起,渐渐的,那些噩梦悄然远去,慢慢睡得安稳了。
薛蟠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身上一阵粘腻,想来是昨儿晚上噩梦惊魂吓出来的一身冷汗。薛蟠嫌恶的撇了撇嘴,刚要起身,却感觉到有重物压在身上,不由得一愣。
愕然的睁开眼睛,居然瞧见徒臻放大的一张俊脸就在自己眼前。薛蟠整个人被徒臻抱在怀中,一只胳膊放在薛蟠颈下,另一只则搭载薛蟠腰间。而薛蟠则仿佛婴孩般蜷缩在徒臻怀里。一双手臂死死的搂着徒臻,手脚并用的扒在人家身上。
被这样的景象雷的面容一黑,薛蟠猛然想起昨儿晚间的事情。有些不自在的撇了撇嘴,小心翼翼地挪开徒臻的胳膊,准备起身。岂料徒臻睡得也不安稳,察觉到薛蟠的举动连忙睁开眼睛,眼中含笑的说道:“昨儿晚上说的那般忠贞,朕还以为你多能。结果抱你的时候还不是自动自发的裹了上来,朕想扒开你都不能了。”
薛蟠被讽刺的脸热辣辣的。哼哼两声,也不理会徒臻,径自起身就要下地。却被徒臻猛地拽住,薛蟠受力不由自主的躺了下来,还没回过神来,就发现徒臻压在了自己身上。身下的火、热抵在自己的双腿之间,薛蟠猛地一惊,暗暗吞了吞口水,十分戒备的盯着徒臻。
“你这样盯着朕……是在勾引朕吗?”徒臻说着,轻轻的压了下来,嘴唇凑在薛蟠的耳边耳鬓厮磨。有种异样的感觉自尾骨窜了上来,薛蟠下意识缩了缩身子。
徒臻闷哼一声,双腿之间的火、热骤然增大了。薛蟠有些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徒臻好整以暇的笑道:“朕突然觉得,和蟠儿在一起也不错。左右蟠儿是朕的。”
薛蟠脸色一黑,开口说道:“我可不这么认为。”
徒臻轻笑,开口说道:“为什么呢,你想一想,朕可以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东西,朕可以保护你不被任何人欺负。除了朕以外,还会又谁对你这么好呢?”
薛蟠嗤之以鼻,不屑的说道:“照这么说的话,我爹对我岂不是更好。难道我还要和我爹……唔!”
徒臻好整以暇的缩回了掐着薛蟠腰间软肉的双手,轻笑两声,柔声哄道:“蟠儿不要故意气朕。朕喜欢蟠儿,绝对不会生蟠儿的气,朕只是想和蟠儿在一起罢了。”
薛蟠脸色铁青,恶狠狠的看着徒臻,“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
徒臻挑眉,一阵的恍惚。是因为从第一次见面起薛蟠让自己十分舒服放松的感觉?还是后来薛蟠渐渐成为自己最大的助力?亦或者……他见了老五老六两个人的艳羡情绪?
总之他突然也想找个人好好过一番。像老五和老六两个一样,不是单方面的宠爱或者心怀不轨的接近,也没有功利名利的衡量取舍,就是两个人能够简简单单的在一起,相互扶持,守望相助。
徒臻歪了歪脑袋,看着身下眼珠子乱转的薛蟠,轻笑道:“因为是你啊,朕只想和你在一起。”
薛蟠下意识摸了摸肩膀,只觉得一阵的毛骨悚然。他从未想过徒臻那张面瘫脸上竟然会有这么含情脉脉的一刻……当即仓皇无措的吞了吞口水,试探的说道:“如果我说……我不想呢?”
“你不要这么快就否定。”徒臻摸了摸薛蟠的脑袋,柔声说道:“你今年才十五岁,未及弱冠。朕也才登基一年,根基未稳。朕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你如何的,免得被那起子小人抓了把柄对你不利。”
“那你干嘛――”薛蟠一时间摸不清徒臻的思维,狐疑问道。
“朕是给你时间接受朕。”徒臻笑的十分绵软宠溺,“离你弱冠还有五年的时间。在此期间没有你的同意朕不会碰你。朕会一直对你好,将你宠到天上去。把你惯得除了朕之外,没人想和你在一起。这样你就只能留在朕的身边了。”
徒臻说着,似乎想象到了那时的场景,手指屈起刮了刮薛蟠的鼻尖,一脸好笑。
薛蟠翻了翻白眼,觉得徒臻的情商有待提高。
徒臻不以为意的勾了勾嘴角,轻声说道:“其实你对朕也不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的吧!”
说着,摸了摸身下精神抖擞的小薛蟠。不知什么时候,他也起来了。
薛蟠脸色一黑,支支吾吾的说道:“真男人……早上都这样。”
徒臻嗤笑两声,心情甚好的拍了拍薛蟠的肩膀,笑着说道:“好了真男人,快点起床吧!你昨儿晚上就没吃东西,难道不饿吗?”
薛蟠哼唧两声,磨磨蹭蹭的起身了。盥洗已毕,两人简单的吃过了早饭。就已经接近了五鼓。
徒臻神色淡然的放下筷箸,漱口品茶。薛蟠扫了一眼摆架上镀金雕龙外罩木框的自鸣钟,鹰嘴状的指针已经知道了六的位置。不由得挑眉问道:“不是说外头王公亲贵要进宫朝贺的吗,这会子圣上还不出去?”
徒臻淡然笑道:“忙什么,他们先去的是乾坤宫。”
薛蟠心下一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徒臻见状,反倒不以为然的安慰起薛蟠来。“父皇之所以传位于我,不过是觉得诸位皇子当中我势力最小罢了。嫡母并不是亲生的,因此只要父皇还在,娘舅家也借不上太多的力。生母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更不会出手襄助(此襄助为辅佐之意,不知错别字嗷呜)。何况一个没开府的皇子,手中也无多少势力。就算是登基上位,也不过是任他摆布的木偶人罢了。如此,他才能够安心在乾坤宫‘静养’,倒不用担心忠义亲王之事再度上演了。”
所谓忠义亲王之事,就是当初轰动一时的太子逼宫事件。后来太子事败,被禁锢京中。接连又有老五联合满朝文武请立太子,京中王公大臣附议此事的竟然十有八九。先后两次夺嫡举动触动了上皇的底线,雷霆动作之余反倒便宜了他这个一直隔岸观火的渔翁。
只是寄人篱下,仰人鼻息,说到底也不是个痛快的事儿。就算是一脉两父子,涉及到了皇权还是要你防着我,我备着你。何况还有那么多兄弟在一旁虎视眈眈。这些年要不是有薛蟠的银钱扶持让他发展出了粘杆处,又有师先生的血滴子襄助,恐怕他也早被那几个兄弟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吧!
世人都说高处不胜寒,当了皇帝的必然要成为孤家寡人。可是他每次看到老五老六两个活的滋润就分外不服气。凭什么他从出生那一刻起,这日子就过得磕磕绊绊从不顺心,凭什么他就得一辈子孤家寡人连个说心里话的都没有?
要说忠臣良将他身边倒也有一些,只是要像老六那般为了老五荣华富贵什么都不要了的恐怕还真没有。可是他徒臻堂堂的一国之君没道理会输给一个连宗籍都护不住的手下败将啊!
想来想去,徒臻突然就想到了薛蟠这个白肉包子。他周围貌似就这么一个比较好骗好哄,而且天性纯然的呆子。若是从现在开始培养的话……是不是过了几年也能调、教出一个对他死心塌地为了他什么都能不要的伴侣来?
还没等他考虑明白,陡然又出了雪崩一事。亲生兄弟的背叛成了压垮他心墙的最后一根稻草。在和薛蟠又一次并肩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就发誓,他徒臻这一辈子……坚决不能成为一个孤家寡人。
想到这里,徒臻看向薛蟠的目光愈发的温柔缱绻。伸手帮薛蟠擦了擦嘴边的奶茶痕迹,徒臻轻声说道:“蟠儿今日就可以出宫了,想必心中很是愉快的。听说你一直觉得无聊竟然折腾起府中的下人来了。他们粗鲁蠢笨能有什么好玩儿的,朕将宫中暂时不用的戏班子和杂耍班子借你几天顽耍可好?”
☆、65 第六十五章 荣国府元宵开夜宴 忆显赫愚妇生异端
当作为皇帝的想要发了狠的对一个人好时,大多数的人都会感到受宠若惊,受益百倍。尤其是你还不怎么讨厌这个皇帝,甚至隐隐对他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时,这种好处便体会的愈发明显。
领宴过后,薛蟠带着一班小戏杂耍回了薛家大宅。此消息一经传出,勾起艳羡无数。虽然这班戏子并不是宫中常用的那班,但到底头上带了个“皇”字,瞧起来就愈发的体面得意了。这样的待遇在此之前,除了最受宠的亲王皇戚之外,旁人可是不能够的。只此一点,就能看出薛家在新皇心目中的地位如何。
虽说现如今还是上皇一言九鼎的时代。但上皇到底老了,最近几年身子骨也越发差了,不然也不会将皇位让与旁人。谁知道这位上皇还能度过几个春秋寒暑。众人奉承上皇之余,难免也会惴惴于后事如何。这一点在今儿进贺时瞧见上皇虽然故作硬朗但到底精力不济的模样后,愈发的明显了。
趋吉避凶之下,薛家大宅这一年过的是愈发热闹。除了薛蟠事事不管,只等着老爷怎么吩咐怎么是,薛夫人和薛宝钗两个天天忙着请人吃年酒。厅堂之上日日戏酒不断,自然是有向来关系亲近诸如庄、林二家以及荣宁两府的男丁女眷上来拜访。更有许多以此试探的官宦侯爵之家,大抵都打着老爷同僚的名义递了拜帖上门。于是日日间登门造访者络绎不绝,接连忙了七八日才算渐渐消停下来。然后薛蟠又在薛之章的带领下按着亲疏远近、官职大小一一登门回访,这一忙活又是七八日的时间。等众人回过神来,已经元宵将近。
对于薛蟠这个着重口腹之欲的纨绔子弟来说。每一个有特色吃食的节日他都过的很开心。比如端午节吃粽子,元宵节吃汤圆。薛府上下知道这位小爷的爱好,自然也是将这简单的元宵做的花团锦簇,内里乾坤。除了外观它是圆的不能改变之外,包馅儿的皮子,里头的馅儿可都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最后竟发展到一个汤圆儿一个馅儿,金陵福源馆最有名的百花齐放就是这么来的。
薛家到了薛之章这一支,原本就人丁单薄。以前在金陵的时候,逢年过节因为还有另外七房搀和着,倒也不显得孤单。可今年来了神京之后,这点子人口就显出清冷来了。好在还有刚刚上京的林家也是人丁单薄,且两家关系密切的缘故,倒也无所谓旁的,径自搭在一起过元宵,一时间倒也愈发亲密起来。
这厢刚刚摆了席面,那边荣国府上就来人相请了。贾政贾珍并着贾琏、贾宝玉和贾蓉几人相携而来,说是奉老太太的命请姨老爷、姑老爷两家人去那边过节,大家亲亲热热的在一起,岂不比各过各的要热闹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