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基本调整好了状态的夏叶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叹了口气,又勉强做了个笑脸。
事已至此,再怎么不乐意也没用,再说,要是不重生,她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好死不如赖活着!
再说,虽然王熙凤在书里的最终结局很惨,可是,事在人为,现在她穿来了,挟先知先觉和现代人的智慧,难道还避不开那覆灭的命运?贾府如何不敢说,积极努力的话,保住自己的小家,应该还是没多大问题的。夏叶心里忖度着,又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人脸色蜡黄,大病初愈的模样,但是,细眉高挑,凤眼含威,眉目宛然,即便不施脂粉,也是个百里挑一的美人。
而且,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一屋子的古玩器皿和丫鬟奴婢,过的是穷奢极侈的有钱人家少奶奶的生活!
记得以前夏叶去影视城参观一个古代少奶奶的住所的时候,曾经羡慕地说这样的生活能过上一天也算不虚此生了,当时,当然是玩笑话,算是遥不可及的梦吧。可是,现在活生生地在她身上应验了。夏叶估算了一下,离书中说到的贾府被抄家,起码还有四五年的光景,也就是说,这样的富豪生活足足可以过上一两千天。俗话说,不求天长地久,但求曾经拥有,这也算圆满了吧。
“二奶奶,”一个柔柔的声音将夏叶的思绪拉了回来,夏叶抬起眼眸,原来是屋里的一个叫平儿的丫鬟。
平儿可不是一般的丫鬟,红楼中人物多招人褒贬不一,唯有这平儿最为人称颂,说她方正和平,在贾琏之淫,熙凤之威中夹缝中求生存,还能周全得妥妥当当,并时不时帮助一下弱小比如尤二姐什么的,博得合府上下的一致褒扬。
可是,夏叶心中忖度,世上无完人,也无圣人,这平儿真的是那般无欲无求吗?只怕未必。
平儿垂着手,恭谨地说:“药熬好了,奶奶快趁热喝了吧。”
这药闻着很难闻,夏叶好容易才捏着鼻子喝下去。
原来,夏叶穿过来才发现,不知道这中间出了什么纰漏,身体原主王熙凤小产,身下流血不止,以致长时间昏迷,她,就是那时候穿过来的!
吃了一个月的苦中药,居然下面还老是有褐红色的液体,不像月经,夏叶揣摩着,应该是产后恶露吧。要是在现代,清宫或是吃点什么消炎的西药,总能压下去,但是,在这坑爹的古代,只好这样慢慢地养着吧,夏叶还是有点担心的,要是这个恶露一直干净不了的话,会不会对以后的生育有什么影响?
尼玛的,前世的夏叶可是在室女,真正的黄花大闺女,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就这么悲催呢?
流掉的那个孩子……夏叶正在琢磨,平儿见主子一直沉着脸不言不语,便善体人意地开口劝慰:“奶奶别思虑过多,虽然哥儿掉了,好在奶奶还年轻,和二爷又融洽,等身子调理好了,再怀上一个不迟,只是,奶奶还是要留点心,二爷这些日子常被老爷唤去有事,奶奶知道的,老爷那边姬妾姨娘不少,就怕里面有些个没廉耻的,万一……”
夏叶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是王熙凤,有个以“色”闻名的丈夫,贾琏。
药喝完了,平儿眼风一扫,马上有个丫鬟端了夏叶才喝完药的碗出去,平儿自己则上前来想要扶着二奶奶又躺回被子里,夏叶却摇了摇头,说:“我不想睡,就在床上歪着吧。你……倒是给我说说现在是怎么个情形。我肚里的孩儿,是怎么掉的?敢是谁弄了手脚不是?”
☆、第2章 怜幼女夏叶誓要努力
平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咬着唇想了一会儿,才说:“我也疑心这个呢,好端端地怎么哥儿会掉了?但是,奶奶的饮食,一贯都是婢子在经管调理的,断不能叫谁弄了手脚去,不然……”平儿跪了下去:“婢子就罪该万死了!”
夏叶静默不言,一双眼睛却如x光一般,仔细观察她的言行乃至脸上的细微表情。
前世的夏叶因为一直单身,所以常常用看书来打发闲暇时间。一次偶然的机会看了一本《抓住人的心理,就这么简单》的书,居然看进去了,后来又搜罗了一些类似的书籍,并将书中感悟到的一些小技巧试着用了几回,颇有心得,不敢说对人的心理活动洞若观火吧,最起码能辨别出面前的人是否撒谎。
夏叶见她说话时眼内含泪,目光毫不躲闪,身体微微颤抖,知道这是非常真诚地想要取信于人的表现,便说:“平儿你起来,我岂有疑你的心?若是有,也不能留你到现在。我常说,要是这世上还有一个可以说真心话的人,也唯有你一个罢了。”
按着书上的表象,平儿该是对王熙凤忠心耿耿的,但是,在对尤二姐那一段,实在叫夏叶有些捉摸不定,或许平儿也有一份私心?用王熙凤的恶来反衬她的善,以求在贾琏乃至贾府博取好名声,留待以后慢慢上位?要说夏叶心里没一点防备是不可能的。
但是,就目前来说,平儿和王熙凤,也就是现在的自己,要算一条绳子上的蚱蜢,自己要是倒霉了,她也捞不着什么好处。平儿应该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的话是可信的。夏叶思虑再三,说出了刚才的一番刻意安抚的话语。
平儿果然感动得落泪,说:“奶奶这般信任婢子,婢子就是死了也值得了。既然奶奶今儿问起,婢子眼里心里又只有一个奶奶,少不得只有说了,不怕得罪太太,只求奶奶疼惜婢子。”
太太?什么太太?是邢夫人?还是王夫人?夏叶心里一凛,坐直了身体,说:“你只管说。”
平儿擦去眼泪,说:“若说谁在奶奶吃的用的东西上面弄了什么手脚,婢子敢拍着胸口说,那是绝无可能的,因为奶奶的饮食,衣物,乃至这屋里摆着的花草,都是婢子用心经管的,毫无差池,但是,奶奶的哥儿还是掉了,婢子觉得,这和太太那两日的差遣有关,但是,若说太太有害奶奶的心,婢子就不敢妄言了,毕竟太太是奶奶的亲姑母。”
夏叶拧起了眉毛:听这话,这说的是王夫人?宝玉的娘?
夏叶抬起手,轻轻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说:“平儿,我这一病,醒来后发觉自己糊涂了许多,那一日的事情,竟都记不清了,你倒是好好给我说说,看我能不能想起来。”
既然说出口了,也就只能说下去了,平儿一横心,接着往下说:“那两日,奶奶的脸色很差,婢子担心得不得了,但凡府里的事,能不扰着奶奶,倒是宁可自己出头料理了,好叫奶奶多歇着。可是,那天,太太忽然说她屋里掉了两件要紧的东西,气得不得了,非要奶奶过去一趟。奶奶去了之后,太太就抱怨说是屋里的丫鬟手脚不干净,做了家贼,必须要好好整治,奶奶只好强撑着过去帮着料理,弄了一上午还是没个消停,就没人肯招,奶奶您就恼了,怕太太责怪您没办法没手段。虽然大家子里面不能用私刑,奶奶您一贯有高招,这一次就罚那些丫鬟膝盖下面垫着碎瓷片儿在日头下跪着,我陪着奶奶您一直在那边守着,太太自去内屋念经。跪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有丫鬟们受不了了,窝里开炮,互相攻讦,事情有了眉目。可是,等料理清楚的时候,奶奶您已经有些不行了,偏偏太太又派那周瑞家的出来说底下有人说月钱还有账目什么的事情,叫您过去对账目……”
说到这里,平儿顿了一下,偷眼窥探二奶奶的表情,却是一片波澜不惊,静待下文的模样,她只得硬着头皮,往下继续说,“奶奶您拿着月钱在外面放利子钱,一贯是有点怕的,听太太这么一问,岂有不去的?只得强撑着去了,谁知道,账目没对完,奶奶您就倒了……”
说到这里,平儿用袖口拭泪,说:“哥儿四个月了,落下来的时候都有人形了,老太太心疼得抱怨太太说不该让您劳累着,太太却说是我们下面的人伺候得不好,罚了我们三个月的月钱,这些些微小钱婢子倒是不怨。婢子气恨的是,奶奶这一躺下,管不住下人了,他们却在背后嚼舌根,编排奶奶的坏话,说是哥儿掉了,全怪奶奶自己,太爱多事,就喜欢揽权,明明是那边的媳妇,却在这边指手画脚,大着肚子还不消停,才把哥儿整掉的,还有什么,平时也一点不知道积德,哥儿掉了都是老天爷在……简直叫人不忍听下去。婢子在私下打听出来了,最先说这些话的,就是太太那边的人。”
夏叶掐着手心,才没叫自己被激得暴跳起来,随后又想到,若不是老王整这阴险的一出,王熙凤这会儿还好好地活着呢,能有自己什么事儿呢?
但是,既然穿过来了,自己以后就是王熙凤了,这个不怀好意的老王,就必须收拾掉!
不过,夏叶又琢磨着,这个平儿说话的模样很端庄,但是,总有点搞小动作的感觉。她的话,能全信吗?再者,老王是王熙凤的亲姑母,明面上还是一条战壕的战友呢,把王熙凤肚里的孩子整掉了,老王又有什么好处呢?
夏叶想一想也就明白了,归根结底还是利益啊。利益当前,六亲不认。要知道,王熙凤是长房长媳,公公贾赦虽然被排挤,到底是袭了爵的,是这荣国府的主人,王熙凤早一日生下嫡长孙,贾赦和贾琏在贾府里的话语权就越大,老王虽然已经有了贾兰一个孙子,但是,贾兰的病秧子老爸贾珠死了,少了硬撑腰子的,贾兰注定在贾府要被边缘化啊,自然是不能和王熙凤肚里的嫡长孙相提并论的,而贾政老王为首的二房,本来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能高高兴兴地看着王熙凤肚里的孩儿生出来吗?于是,老王就玩阴的,利用王熙凤心性好强,即便怀孕也不肯放权,还在月钱里捣鬼挣外快的毛病,专门挑了一天王熙凤身体状态最不好的时候来弄出许多事情来,杀人不见血地弄掉了王熙凤肚里的胎儿。
夏叶磨了磨牙,想着:老王,你给我等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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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夏叶睡了个足足的午觉之后,又令平儿唤了奶娘抱了大姐儿过来。
大姐儿现在两岁多,眉眼却完全长开了,粉妆玉琢的,十分可爱,嫩嫩的小嘴里一直“咿咿呀呀”地,夏叶摇着拨浪鼓逗她说话,大姐儿就跟着乖乖地喊:“娘!娘!”
那一声声嫩嫩的童声,把夏叶的心都融化了:这是我的女儿啊!
一会儿,平儿进来回话,说:“二奶奶,太太方才打发人来给您送的燕窝羹,快趁热吃了吧,还有,太太还说,今儿也许得空,没准儿一会儿会来瞧瞧奶奶。”
夏叶听后坐直了身体,沉吟了一会儿,说:“我今儿身子爽利多了,倒想四处走走呢,你打发人去太太那边说一声,就说太太事忙,不敢劳动大驾,倒是我过去罢。”
虽然无人提点,夏叶以前很迷看古代言情小说,特别是宅斗种田类的,知道一些古代的行为规范,一般来说,长辈不太去小辈屋里的,特殊情况除外,比如卧病在床的时候,现在自己病了一个多月,已在好转,既然能起床走动了,还是应该去长辈处转转,好叫他们放心,所以,不如到处都去一趟,先去贾老太太处,再去婆婆邢夫人处,最后去会会这佛面蛇心的姑母大人!
夏叶心里盘算已定,将平儿奉上的燕窝羹用小银勺一勺勺吃毕,待平儿上前来帮忙盥口净手后,夏叶侧头瞧向平儿的方向,说道:“给我换身衣服。我先去给老太太请安,再去大太太那边坐坐,闲话片刻,顺道再去看看太太。”
平儿点头称是,又略带忧虑之色地问:“可是,奶奶还未大好,一下子去这许多地方,婢子怕……”
夏叶说:“无妨。我先去老太太那里,要是走得累了,我就先回来歇一会儿再去。”
平儿唤人进来伺候盥洗,马上,又有一个身着石榴红和烟霞紫长比甲的大丫鬟进来,引着四个还没留头的小丫鬟端着铜盆,盛着香夷子、布巾及换洗衣物等的托盘鱼贯而入,来伺候夏叶梳洗打扮。
夏叶心里倒是有些新鲜,看着小丫鬟挨个儿跪下去,打头的那一个将盛着清水的铜盆高举过头顶,两个伺候梳洗的大丫鬟才上前来,另外一个好像叫安儿,她正帮忙卸下夏叶手腕上的一对儿嵌明钻海水蓝刚玉镯,平儿则取过小丫鬟托盘里的淡青色大布巾,掩在夏叶的前襟上,随后,自己褪了手镯等物,轻抬皓腕,将一方洁净的方巾在铜盆中沾了沾水,又拧干了,上前来为夏叶轻柔地擦拭脸部皮肤。
夏叶心想,古代真是规矩大啊,现代人以为足够折辱人的“跪式服务”在这里简直就不算个事儿嘛,今天也享受一下这顶级的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