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时,她一直盯着那小太监的表情。
小喜子本来垂着眸子,听到元春这话,猛然抬起了视线看着元春,一句话脱口而出:“娘娘……不亲自过去看一看?”大约是觉得自己这语气不对,连忙又解释了一句,“这……这一来一去的太耽误功夫,也……也不知还能不能把太妃娘娘救回来!”
元春心中,更加肯定了这是一个圈套,笑道:“太华池离这里不远,从这里过去都是小路,我脚程慢,等我走过去反倒耽误时间。找几个脚快的把太妃扛过来,路上顺便也就控水了,更节省救治时间。怎么,你有异议?”
小喜子迅速低头:“奴才不敢!”
秦桢、阿真已经从仪仗队伍里点了几个太监,对小喜子说:“走吧!”
小喜子脸色微苦,却无可奈何,只得带着秦桢和阿真等人去了。
元春低声对秋凝霜说:“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轿,防止有人偷袭!”
秋凝霜一惊,飞快地看了看周围地形,看了看不远处正好有一座假山。她眉头一皱,低声对阿悟说:“阿悟,你去看一看那假山上有没有埋伏!”
阿悟眼睛微眯,轻轻一点头,迅速而谨慎地靠向假山,向山上搜索。
秋凝霜又令轿夫把轿子抬向另一边,以避开了假山,以免被弓箭偷袭。可她话音刚落,便听到“嗖嗖”两声轻响,有两支来势强劲的羽箭从假山方向射来,一只射向了一个轿夫,另一支射向了她。
她连忙一侧身,飞快地躲开了射向自己的那支羽箭,又一脚踢飞了射向轿夫的那支羽箭。腰一弯,已经抽出了绑在腿上的一把匕首,同时大叫道:“轿夫赶紧把轿子抬到那边去!其他人过来,保护娘娘!”
几名轿夫满头冷汗,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把轿子抬到了秋凝霜指定的地方落下。这期间,又有一支羽箭从假山方向射过来,但已经没什么准头了。
过不多时,就见阿悟快步从假山上下来,手上身上沾着些血迹,语速很快地对秋凝霜说:“假山有四个人,两个用弓箭的,两个用短刀的。我杀了两个,还有两个打晕了,叫几个太监去捆人吧!我去看看阿真她们。”
秋凝霜点点头:“千万小心!”这边就有四个人,阿真那边大约有人设伏,情势会更加凶险。
过了好一会儿,阿悟、阿真、秦桢几个人才回来,宣布危险解除。
一直坐在轿中逗弄小团子,免得外面的刀光剑影给他留下心理阴影的元春,再度掀开了轿窗的纱帘。
“加上那个小喜子,那边一共有八个人!这些人都是太监打扮,但未必都是真太监,我看他们下颌上有胡茬。”秦桢十分简短地汇报。
元春注意到,春桢的手臂上有一道血口子,便道:“北宫毕竟不太安全,我们先回懿和宫!袁惟厚带几个人留下了善后,检查一下那些刺客的身份。再问问北宫的护卫,他们是怎么办事的?竟然让这么多刺客混进了宫中,谋刺本宫?”
“是!”吓得脸色惨白的袁惟厚连忙答应了,声音还有一点发颤。
北宫住着太上皇,护卫北宫的人,是太上皇的亲信。水霄不太好插手北宫的防卫之事,以免有软禁太上皇之类的嫌疑。如今太上皇、皇太后都去了铁网山,估计北宫的守卫们有些松懈了,或者北宫的护军之中,就有孝恭王的人,他才能把这么多刺客,偷渡入宫。
回到懿和宫后,元春首先检查了秦桢的伤势,好在伤口不深,好好清疮再缝合就可以了。
120.定风波(正文完)
两日后,元春带着小团子,正式启程前往铁网山。
负责护卫元春的,是水霄特意留下的、京营禁军和御前侍卫混编的两千人马,统领是元春的老熟人:那位曾经当过她的护卫首领的魏至诚。
出京之后,魏至诚率军护卫元春缓缓而行,数日后就来到了元昌河畔。
斥侯来报:天生桥断了!
元昌河是从京城到铁网山必渡的一条河。为了渡河方便,朝廷多年前就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在江上修了一座铁索桥,这就是天生桥。
魏至诚接报后,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直接吩咐自己的副手童盼:“去查一查桥几时断的、为什么会断、桥断时有何异常动静。另派几队斥侯往上游和下游查探,看有没有异常。再派人去找附近的渔民,让他们把渔船都驾到这边来,我们要征用。等渔船到了,派几路斥侯渡河,到对岸去查探。”
又叫左二:“圣驾刚过去不久,天生桥断得十分蹊跷,倒像是有人故意要把咱们阻在元昌河南岸。你带人去下一个扎营地附近仔细哨探哨探,看有没有异常,别让人钻了空子!”
因为圣驾每年都要去铁网山,这常来常往的,一路上,每日在何处扎营就都是固定的。
童盼和左二各自答应一声,安排人哨探去了。
魏至诚便到元春的车驾外面,隔着车帘向元春汇报行程的变化:“天生桥已断,臣已命人去征调附近渔船,争取数日之内,搭建一座浮桥。请娘娘在下一处营地暂住几日,安心等待。”
元春声音十分平和地说:“知道了!魏大人去忙吧!”
等魏至诚走了之后,与元春一起坐在车中的秋凝霜,脸色有些凝重:“娘娘,天生桥突然断了,这事绝不寻常!”
元春微微一笑:“我知道。不必担心。”
秋凝霜略一思索,心中已是定下来大半:“皇上有安排?”
“是!”
秋凝霜便不再多问,只安心服侍元春了。随后秦桢和阿真阿悟也来问她,她便笑道:“皇上和娘娘心里有数。再说,还有魏大人在呢!”秦桢等人也不再多问。
当天晚上,元春一行就在桥南铺扎营。
半夜的时候,被魏至诚派去哨探的斥侯突然带回来一个太监,说是在元昌河那边遇到的,持金牌来传太上皇旨意的。
当这个太监经过了重重关卡,被两个侍卫半抬半扶地送到了元春面前时,元春才发现竟是个熟人:这个人叫肖柒,是太上皇身边的太监首领史忠的干儿子。
肖柒的样子十分狼狈,头发乱糟糟的,帽子丢了,手臂被砍了一刀,身上的衣服又是泥又是血,还有许多被擦破挂破的痕迹。
“娘娘,皇上遇刺了!”肖柒扑通一声跪倒在元春面前,气急败坏地说,“出京不久,太上皇便渐渐有些身体不适,就在罗县稍作休整。为了住得舒坦些,太上皇、皇太后就住进了当地一个大户家中,皇上也陪着住进去了。哪知睡到半夜,竟有人从密道里潜入皇上的屋子里行刺!皇上猝不及防,被带毒的匕首刺伤了胸口,头又磕在了桌子上,奴才从罗县出发的时候,皇上还昏迷不醒!”
他双手捧起一面金牌,高举过顶,语带哽咽地说:“太医们说:皇上现在的伤势十分危急,只有娘娘能救皇上一命!太上皇便给了奴才这块金牌,让奴才折返回来传旨:请娘娘火速赶往罗县救驾!若是稍迟一点,只怕……只怕……”
秋凝霜等人早已脸色大变,元春本来十分镇定的,因为一切都在水霄的预料当中。
水霄猜孝恭王的谋算时,早就猜过孝恭王很可能会派人到北宫行刺她,还会以他生病或受伤为由调她轻车简从去“救命”,叫她千万不要信,免得落入圈套。还猜过求救之人的种种说辞,比如突发疾病、中毒了、被人刺杀了……
到目前为止,水霄猜得都很准!
她果然遇刺了,来求救的人也果然到了!甚至从密道潜入室内行刺成功这种说法,也是水霄猜过、他们两人悄悄讨论过的!因为在重重护卫之下,这个法子行刺是最有可能得手的,也最容易让人相信行刺成功了的!
虽然水霄早有预言,但此刻听了肖柒的话,元春还是忍不住心里打鼓:水霄可没说过这个肖柒是孝恭王的人!
他猜得那么准,不会在阴沟里翻船,真的让人从密道里潜入屋子里行了刺吧?可如果真有密道,会很难发现吧?虽然水霄答应过她,会尽可能住营帐,不去那些不明来历人家的屋子里住,但若是太上皇想去住住,他也不可能不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