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磊单看今天徐渭把贾瑚带来,就知道徐渭打的什么主意,毕竟人以后是要到自己手底下当差的,自然要让他先看看,帮着照应照应。他虽然心底不喜欢贾瑚的出身,但是看在徐渭的面子上,也笑着道:“林如海是个能干的,前头兰台寺做得也很好,皇上就是看中他的能力,才把他放去了扬州,镇一镇那些个鱼虾螃蟹,他做得很好。”笑着对徐渭道,“今儿你老带来的就是他的侄子吧,我见过贾家如今那位一等将军,今儿看着倒不像他父亲,反而更如海有几分相似。”
他给脸,徐渭也乐呵呵地状似闲聊道:“子方跟他父亲,那还真是不一样。不是我说恩候,老荣公运道还真一般,长子文武两道皆无天赋,就喜欢那些个金石古件,遇见了废寝忘食都有,平庸是真平庸了些。好在子方是个好读书的,品性也好,你们瞧瞧,像是那武将人家出来的孩子吗?我儿子当年也没他这般聪慧。”也是给丁磊解释,贾家虽是勋贵,贾赦却不是个欺男霸女的,贾瑚也是好孩子,努力让丁磊对人印象好一些。
丁磊不知可否,打量一番贾瑚,到也不得不承认,是个眉目俊秀满身清奇的好儿郎,笑笑:“徐兄收了个好徒弟,教导得也好,年轻轻第一次下场就中了探花,不日进了翰林院,我可得好好考校考校他。”既然要考校,自然少不得见上几面,丁磊这是变相答应会看顾着点贾瑚。
可徐渭要只是想他看顾着点,又何必这般大费周章,当即半真半假笑道:“这可是我小弟子,我十几年费心教出来的弟子,还能差了?老丁,咱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我可不许你对我弟子还藏着,赶明儿他进了你那儿,你可得好好教他,要是哪里做的不对不好,你别看我面子,该说说该教教该骂骂我绝不二话。”
丁磊惊奇地看着徐渭,以前从没见徐渭对哪个弟子这般用心过,前头也不是没弟子进翰林院的,不过就是说一声也就是了,今儿这贾瑚,他却拐弯抹角的让自己多教一些,这可不是一般的重视。丁磊原本不过是给老友一个面子,现在老友要求了,他也收起无所谓的心态,沉思一下,到底是不喜欢贾瑚背后的荣国府靖远侯府这些勋贵,婉转道:“你心爱的小弟子,我哪能随意骂,还不怕你回头打上我门来?还是你自己生受吧。”
徐渭吹胡子瞪眼,带着笑道:“呸,我是这样的人吗?我就客气客气,你还当真了,我那弟子,可是个万里挑一的好孩子,不管你说什么,他很快就能举一反三,你肚子里那点货,他不久就能学到手了,还用得着你骂着学?”
丁磊笑得更加客气:“这可好,以后我让人多教他一点,看他是不是如你所说,如此天赋。”顶多让人在翰林院多关照些贾瑚,亲自看顾他,丁磊却是不愿意的。
话说到这份上丁磊还不肯吐口,徐渭也只能罢手,总不好逼着人家不是,只是目的没打成,心底到底有些黯然。
庄毅看着气氛低落,忙让人去催酒,一边喊着那边唐宾贾瑚金泉等人:“作的什么好诗,都拿过啦让我们瞧瞧。”
能得庄毅孔端这些人的指点品评,贾瑚等哪有不愿意的,拿着方才誊写下来的诗词过来交给庄毅等人,金泉笑道:“立均和子方年少风流,诗词里的灵气,可叫我们这些个人都愧得慌啊。”
庄毅等人拿过诗作,一首“郡国所送,群众万千,孟冬之月,集于京师,麻衣如雪,纷纷满于九衢。”短短几句,将春闱前京中天下学子汇集一出的盛景跃然纸上,甚是别致,看贾瑚唐宾的性子,就知道是贾瑚的所作了。再看另一首:“延英引对碧衣郎,江砚宣毫各别床。天子下帘亲考试,宫人手里过茶汤。”倒是复试殿试时天子亲临的场景,宫人手里过茶汤,唐宾这小子,也不避讳就写了,还真如人所说,端的是狂放不羁。
都是老友带来的晚辈,庄毅周旷等人评过一回,俱笑道:“做得不错。”
唐宾贾瑚没有自得,谦恭说道:“都是各位大人谦让,小子还有得学呢。”
无论是谁,总喜欢有礼貌知进退的孩子,唐宾贾瑚应对得宜,众人心里更多了几分满意,恰此时下人送上酒来,庄毅便招呼众人落座:“今儿来本是想让你们品茶,不过谁叫我们几个老的酒虫痒了,便改喝酒,你们也尝尝,我庄家的酒。”招呼唐宾贾瑚,“你们第一次来,喝不了就少喝一点。”
唐宾欢笑道:“承庄大人好意,只立均自小打从能站就好酒,庄大人家的美酒小子早已闻名,只苦无机会喝到,今日可得好好尝一尝。”
自家的东西有人喜欢,庄毅捊着胡子笑道:“既这般就多喝点,别的不敢说,我家的酒,放了好些个好东西,喝多了也不伤身。”
一时酒送上来,众人看酒盅里酒液澄澈,在白瓷印衬下,更苍翠净透,酒香浓郁,唐宾一口仰尽,大呼:“好酒。”
贾瑚喝过,细细品了一番,笑道:“倒像是放了竹露。”有种竹子的清香。
庄毅欢喜的紧:“难为你竟喝得出来。”让人和唐宾贾瑚再满上,“喜欢就多喝点,回头这批酒不定就被人拿走了,你们要再想喝,我这里可没有了。”意有所指的看眼周旷孔端等人,众人尽皆笑了。
等到酒足饭饱,众人散去,贾瑚红透了一张脸跟着徐渭走出庄家,神智倒还清醒。徐渭笑着看他:“老丁那里还得磨,不过老周和老庄看着挺喜欢你的,以后常和我出来,你总不会常在翰林院。”
贾瑚应了声是,徐渭又叹气道:“老丁那里我虽然打了招呼,不过真要他另眼相看,你还有的忙,记得入了翰林院,不要轻狂,多听多看多做少说话,知道吗?”
贾瑚明白,才进翰林院的新人,什么基础都没有,这时候出头,只会让人心里生刺,感激对徐渭道:“师傅放心,我有数的。”
徐渭见他记住了,这方满意道:“你做事向来有分寸,我放心。”又笑着说起唐宾,“那孩子倒是个直爽的,看着不错,你和他有交情?”
“在考试的时候认识的,并不是深交。”贾瑚回答。
“多来往也无所谓。”贾瑚给徐渭倒了杯茶,徐渭捧着慢慢喝着,“孔老头对他印象很不错,有心拉拔他,以后唐家那块儿,麻烦也就少了,你和他多来往,没坏处。”孔家晚一辈,只有四子比较出息,眼看着晚辈人才凋零,孔端这些年一直在用心培养人才,给自家准备助益。
贾瑚也是知道这点的,这才恍然孔端怎么单单只带了唐宾来着宴会,想到唐宾那肆意张扬的性子,笑了笑:“是师傅,我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