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目光有些微沉,又在刚刚的空白纸页上写道:着令兵部,给云贵总督增兵,再密令云贵、广州总督详查东印度公司,切不可嬉笑玩闹,等闲以视之。
写完之后,便又将这一页纸锁在匣子里,等明日再行定夺。
这一连串的动作,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江菱自然是听不到的。她回到刚刚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儿,便又朝外面望了一眼。太阳已经歪斜到树梢的另一边,应该是午后未时二三刻左右。
外面重新响起了康熙的声音:“你下去罢,待会儿朕唤你,再进来。”
梁大总管应了声,亦退了出去,屏风外面重新变得安静起来。
一时间江菱有些不知所措,如果留在这里,似乎有些不妥;可如果走出到屏风外面,康熙似乎不想旁人打扰……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出到屏风外,在距离康熙十步远的地方,停住了。
康熙察觉到江菱的动静,便抬起头来,莞尔一笑,道:“可歇息够了?”
江菱轻轻嗯了一声,道:“是、是歇息够了。”
“到朕这里来。”康熙指了指案前的一个大箱子,道,“他们将沉积两年的折子,都给朕押在这儿了。里头有许多话,朕亦不甚明晰。你既然通晓西洋诸事,不妨给朕解释解释罢。”
江菱轻轻唔了一声,又慢慢地挪到康熙身边,仍旧保持了三步左右的距离。往常在这个距离,是看不到奏章上的小字的。不管怎样,她还是应该谨慎一些。
那些所谓沉积了两年的奏章,是官员们前往西洋诸国的时候,每旬便会写一封奏章,但因为自己远在西洋,不能及时送抵京城,便耽搁了下来。至于奏章里的那些事,不外乎是官员们在海外的一些见闻,以及给康熙提的一些建议。
后面的那些,江菱自然是不该看的。
前面的那些,倒是让她好好地解释了。
康熙每取过一封奏章,便会在前后略扫一眼,跳出自己不明白的,问江菱或者自个儿琢磨。大多数的时候,江菱都能用“曾经见到过”给搪塞过去。再到后来,康熙索性将那些奏章全都掠过一遍,但凡有陈述西洋诸事,而自己又不甚清楚的,便挑拣出来问了问江菱。
江菱曾问道,这样的举动,当真合适么?
康熙笑道,自然是合适的。他不会单单听江菱一个人的话,过后还得再去问问那些官员们。但江菱的话,通常可以作为测谎之用,尤其是在大不列颠国及其邻国的事情上。
于是江菱便不再多虑,将自己所知道的,都跟康熙略提了提。有些超出时代所限制的东西,江菱也含糊地以“曾经听过、虽然荒诞、但应该可信、请皇上明查”以代之。
两个人在里面呆了整整一个下午,将跟前的大箱子大略筛选了一遍。
等到晚间,康熙便起身道:“随朕去给皇玛嬷请安罢。这里头有些事情,得告诉皇玛嬷一声。”
江菱称是。
当下两人便一同前往太皇太后的寝宫,将刚刚的那些事儿,跟太皇太后略提了提。太皇太后对于西洋诸事,倒是没有什么研究,只让康熙自个儿决断即可。
事情便到此为止了。
而当天夜里,江菱理所当然地,又被他狠狠地折腾了一回,整个身子骨儿都快要散架了。
第二天是大朝会,江菱彻底地躺倒在床上起不来了。康熙一早便离开了,她直到卯时二刻左右,才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照往日的常例梳洗用膳,又处理了一些琐碎的宫事。
上午的时候,嬷嬷们进来给她禀报,说林姑娘那边来了消息,再过两日便要生产了。
江菱又给她写了一封信,上面唯有寥寥的三个字:盼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