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这边压根就不把赐婚当一回事儿,回家后连提都没跟母亲提。北静王乃四王之首,如今君祁在位自然不会有所猜忌,可往后呢?将来的事儿谁也说不好,可林如海没打算拿儿女的一辈子冒险。按着他原本的打算,将来退隐江南,给玉儿许一门不高不低的亲事,至于珩儿是想科举或是其他都随他自己喜欢。林家原本到了他父亲那里就该到头了,没想到中间出了岔子才把这个几代人守着的事儿留到了今天,无论如何他是不能再把这个祸患留下去了。
林家毫无波澜,北静王府却因为这件事闹翻了天。水钧一回到家就气得满府里找水溶,谁知道这小子惹出这么大的事儿却跑没了影儿,让无处出气的水钧憋闷不已。王妃见动静挺大便要过来相劝,生怕儿子受委屈。
“这又是怎么了,你别整天的就知道找溶儿的麻烦,大正月里喊打喊杀的也不怕晦气。”北静王妃看着柔弱,内里刚强不过,尤其遇上儿子的事儿,那可是连天王老子都不怕的,“从前溶儿小,淘气不懂事,你要管教我也不拦着。如今他都是可以娶媳妇儿的人了,总这样传出去不叫人笑话。我正给他相看媳妇儿呢,若是别人家听说你这个做爹的现在还成天的要拿家法治儿子,谁家还敢把女儿嫁进来。”
水钧气得几乎要把手边的茶碗扔出去,“还想看媳妇儿你,你的好儿子早就看好了!你去问问他打的什么主意,婚姻大事岂能儿戏,翅膀硬了都敢求皇上赐婚了!”
王妃一听这话也唬了一跳,忙示意身边的丫头下去。待下人走了个干净才问道,“瞎说什么,你打哪儿听来的,溶儿这么懂事,岂能做出这样不循礼法的事来。”
水钧愤愤道,“才刚皇上亲口说的,你还要替你的好儿子狡辩不成!你也是,不一直说在为他的婚事忙着,也不问问他自己的意思。如今倒好,这样大咧咧的求到了皇上跟前,我这张老脸都要丢尽了!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这个混小子,看上谁家的姑娘不好,偏……嗨!”
王妃见他面露难色,暗道不好,小心的问道,“难不成,溶儿看上的并非大家闺秀?”也是,若是哪一家的小姐,溶儿必定早就告诉她了。这些日子她可是见了不少合适的姑娘,溶儿也是知道的,看来并不是这几位。
水钧冷哼一声,“倒是大家闺秀,还不如平民女子呢。你说说他怎么想的,怎么就看上了林家的姑娘。虽说见过几回,可林姑娘才多大,怎么就看上了。”
王妃听了也是一惊,“他竟是看上了林姑娘!?要说林姑娘的确不凡,小小年纪就透着一股子聪明劲儿,通身的气派可不是一般姑娘能有的。只是也太小了,当年太妃在时也说过,要不是差得有些多,让玉儿做了咱们家的媳妇儿也是好的。”
水钧可没想到她是这么个反应,话语间竟还有一丝遗憾,“罢了罢了,就是年岁相当也别高攀这门亲事。就是咱们愿意,林家还不定怎么想呢。我看今日林大人的反应,多半也是不赞成这门亲事的。”
王妃这下不高兴了,她家溶儿这样的品貌,林家凭什么不愿意?因道,“我们溶儿哪点不好了,依我看这门亲事挺好!你忘了,当年林姑娘抓周的时候可还抓着咱们溶儿不放呢,如今溶儿又非她不娶,可见是上天注定的好姻缘。”
“糊涂,不过儿戏你还当真了。”水钧十分气闷,有些话又不能乱说,便道,“反正这门婚事断乎不能同意,你也别挑三拣四的了,赶紧给这小子定下亲事,待除了孝就成亲。见天的就知道往外头跑,成了家就稳重了,你也可以早日抱上孙子。”
王妃才刚也不过是一时气话,林家姑娘再好在她眼里也还是个孩子,从未打算过娶来做儿媳妇。因此说道,“这还用你说,我心里早就有了主意,我看唐家的大姑娘不错,模样周正不说,性子也好。”
水钧略想了想,唐家和林家是姻亲,唐晏和唐昊兄弟两看起来虽不如林如海,但唐家家底也颇为深厚,且兄弟两个一文一武,也都是位极人臣。这姑娘却是唐昊家的,还能有两个兄弟帮衬也算不错。因道,“你拿主意吧,只是品性一定要好,别像那位牛家姑娘似的,搅得家宅不宁。算起来还是林姑娘的表姐,说不得溶儿也会中意。”
王妃点头称是,心里却想着待溶儿回来还得细问问。女人家到底心细,这平白无故的去求请赐婚,其中必有缘故,她这个做母亲的少不得要弄个明白。
水溶因这事心中忐忑,在席上虚坐了一会儿就要告辞。今儿是卫若兰的东道,他也不强留人,让他罚了一杯酒就算了。
偏偏贾宝玉也在,他一向仰慕水溶的才学,又艳羡他俊美的容貌,初见之时便引为知己,好容易见一回哪里肯轻易放人。“小弟好久不见世兄了,怎么也不多坐一会儿,咱们说说话再走也不迟。”
水溶哪有心情同他说笑,便道,“实在是昨日吃多了酒,今儿还没大缓过来,改日再叙也是一样的。若兰,你们尽兴,改日我做东,咱们再热闹热闹,先告辞了。”
卫若兰眼尖,转身挡在还欲说话的贾宝玉身前,笑着将人送出去,“那就等着你的酒了。你们两个,还不快点扶着世子爷。”
水溶顺势将手搭在小厮肩上,“还真有些吃不消了,你留步。”
卫若兰送到门口,小声说了一句话,便回到席上。见贾宝玉闷闷不乐,推了一把身边的冯紫英,笑道,“你看看,宝二爷一个人无聊你,还不快过去敬他一杯。”
这些人中数冯紫英同贾宝玉的关系最好,又是个爱热闹的人,便端着酒杯喊他,“宝玉,还不快举杯,今儿咱们不醉不归。”
贾宝玉忙端起酒杯,一口干了。见大家都在说笑取乐,遂把方才那点子郁闷都抛却了,听着一旁小戏子的小曲儿摇头晃脑。
水溶一进府就听说了才刚父王怒气冲冲的找他,也没往赐婚的事儿想,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先被他母亲身边的嬷嬷请了过去。
一进房门,里头的热气熏的他有些头晕,由着丫头将披风解下,这才进到里间去。见他母亲坐在炕上,便恭恭敬敬的请安,“母亲安好。”
王妃皱了皱眉,吩咐道,“你去给世子爷倒杯热茶来。这又是去哪里喝酒了,一股子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