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风看着他数次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有说,等了数月后见血肉上的光芒减弱,比神魂状态更加凝练的毋忌抖了抖已经有了实体的长袍,对着他展颜一笑。
嘲风的心放下来了大半,友好地微微示意,轻声道:“恭喜。”
“多谢。”毋忌伸手揪住他的衣袍,带着几分遗憾道,“可惜以后我没有办法往你的耳朵里钻了,这个身体我用得还不够熟练,学会变化术可能得好久。”
嘲风摇了摇头,又笑了笑,点了点头。
计无咎早就识趣地把头扭开了,看囚牛和睚眦已经分出了胜负,睚眦正踩在囚牛的肚皮上蹦蹦跳跳,见他看过来,吐了吐舌头,乖乖爬了下来。
男孩子就应该放开养,打打闹闹的反倒能促进兄弟感情,计无咎也没有在意,看不仅仅是他们的打斗告一段落了,连恶诛鹿蜀和始麒麟父子都收拾好了,便比了一个手势:“走吧。”
他说着就想动身,却感应似乎有人在推算自己的所在处,忙掐指反算回去,笑道:“我就说最近该是故友重逢之日,如今也算是应验了。”
说来也巧,计无咎带着祖龙专程去五庄观拜访,红云和镇元子刚刚离开。现在他正折腾着要搬家呢,镇元子反倒费尽法力推算他所在何处。
只是看镇元子推算时火急火燎的模样,再加上这二人还没有返回五庄观听道童们提起自己去找过他们,恐怕是有要事儿。
计无咎觉得这事儿不对,再往深里掐算,发现红云此时身受重伤,气息奄奄,危在旦夕。好歹也算是他在洪荒难得的朋友,计无咎眉头一皱,长袍一挥,便把在千万里之外的红云和镇元子一块抓到了西昆仑。
镇元子满头大汗,本来还守在香炉旁边祷告,一眨眼周遭景象变化,从天空中降落一股难言伟力硬是将他抓起,想他准圣巅峰时期的修为,竟然毫无反抗之力就被当小鸡似的拎了过来。
他第一个反应是护住身旁的红云,等看清楚周到景象和身前不远处对着自己颔首微笑的计无咎后,方才松了一口气,稍稍放松下来,毕恭毕敬地在计无咎前方跪好,叩首道:“末学小辈镇元子见过无咎圣人,恳请圣人施以援手,救救红云。”
“你我平辈论交,不必如此客气。”计无咎眼梢一瞄,见一白白胖胖的红衣童子面色惨白如金纸地横躺在地上,看其伤口分明是被杀伐利器所伤。
天地间现存的杀伐利器,罗睺曾经所用的弑神枪在计无咎手上,而出手的也肯定不是通天。诛仙剑阵摆出来外加圣人修为,红云就不是受重伤了,他和镇元子都得交代在那里,更何况弄死两个小小准圣通天根本就不用祭出诛仙剑阵来。
那就只能是幽冥血海里的那位杀神了,计无咎一边用法力帮助红云疗伤,一边跟镇元子搭话道:“你们怎么招惹上冥河老祖了?”
冥河老祖身负一对主杀伐的凶器,主屠杀的元屠剑和主虐杀的阿鼻剑,红云正是被其两柄剑所伤。
镇元子看他还有心情跟自己聊天,就知道计无咎有十成十的把握治好红云,自己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下来,诚恳道:“若非圣人出手援助,后果不堪设想,我镇元子虽然修为浅薄,但也一定会竭尽全力,报答圣人大恩。”
计无咎笑道:“我救得是他,怎么要你卖身卖命地还我人情?”
镇元子全然没料到他竟然会这么说,听得呆了一会儿,喃喃道:“是吗?”
计无咎不等他想明白,继续说道:“他不是个胖大叔吗,怎么一元会不见就变成胖娃娃了,越长越缩回去了?”
同样都是胖,中年发福的大叔和圆滚滚的奶娃娃可完全不是一个概念,计无咎虽说能感应到两者的元神出自同源,可这样貌变化也太大了。
镇元子带着几分尴尬答道:“他本来就长成这样,是受创过大,无法维持变幻的法相,才恢复了元身。”
计无咎没有轻易让他把问题混过去,故意正色道:“所以呢,你还是没说清楚他为什么要变成一个胖大叔啊?”
“……”镇元子一脸无奈地摊开两只手,答道,“因为红云觉得胖大叔的模样更加有亲和力更符合他的个性,而现在这个大头仔太没有威严了,跟他‘红云老祖’的称号一点都不匹配。”
——这么羞耻的理由他当初听红云理直气壮外加得意洋洋得说了就觉得不好,没想到自己竟然还得有复述出来的一天。
——你说这人怎么就这么坏呢,你堂堂圣人,心念一动就能自行算出来,非得还要他来说,丢死人了。
第59章 华胥产子
红云的伤说麻烦也麻烦,毕竟冥河老祖的修为不比镇元子和红云差到哪里去,尤其他借着地利之便,加上自己所制造出来的万千修罗族,能以一打二,不仅红云受到了重创,连镇元子都受了不轻的伤。
计无咎就纳闷了,这俩人闲着没事儿跑去幽冥血海干甚,真是找着挨揍,冥河老祖可不像是敞开自家大门欢迎客人前来参观的好客之辈。
镇元子说起来也挺无奈的,叹道:“说来也怪我们,好不容易等到量劫结束,想着四下游览散心,走着走着便来到了幽冥血海的边缘,发觉不对正想离开,被冥河老祖给撞了一个正着。”
没有打一声招呼跑到人家家门口自然是他们失礼,可他们两个发现跑错地方了都打算立刻走了,反倒是冥河老祖不肯善罢甘休,一定要把他们两个就地斩杀。
计无咎微微一笑,带着几分不以为然道:“冥河老祖奉行以杀成圣,觉得自己可以杀出一片天地来,一点都没有道德修士之风。”
只是冥河老祖有创建修罗族的功德在,天道也承认成圣有诸多法门,并不是所有走旁门的生灵都要遭到灭杀,所以冥河老祖弑杀有碍天道,被诸多圣人所不喜,却也没人专门跑去找他的麻烦。
上辈子红云就是因让座恶了鲲鹏,被鲲鹏逼入了幽冥血海,最后被冥河老祖所杀。只是这辈子红云的命运已经被改变了,计无咎是真没想到他还会和冥河老祖有纠葛,甚至差一点就被打到魂飞魄散。
说来有些事儿也是命中注定的,计无咎摇了摇头,见红云的伤口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拍拍镇元子的肩膀:“带他回五庄观好生修养,天地间的大变即将再起,莫要被牵扯进去。”
镇元子再三道谢,稍稍一犹豫,终究还是开口道:“天庭再立,想要册封我为地仙,晚辈不知应当如何自处。”
“你怀抱地书而生,理当在天庭中占据一席之地,昔年妖族天庭初立,是时机未到,他二人不明天机,才未邀请你。”计无咎缓缓答道。
对镇元子这样的聪明人,话说到这里就已经很清楚了,他心中明镜似的,人家这是告诉他天庭给他的是一个纯粹的虚职,不用他来发愁要不要为天庭效力,人家根本就不打算真正使唤他。
镇元子也真心很担心自己会站错队,这一死就是神魂俱灭的下场,昔年妖族天庭声势浩大,谁能想到转眼就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了。
如今知道自己就算成了天庭一员,也是备受冷落的边缘成员,镇元子放松下来,再次道谢后,想起来一事儿,问道:“前辈所移栽的人参果可活了?”
计无咎被他这么一提,也想起来很久之前自己曾经向镇元子讨要过三枝人参果枝桠,可惜灵根确实天上地下独此一株,三棵树枝都没能存活下来。
镇元子正满心的感激不知道如何表达,见计无咎带着几分遗憾地摇了摇头,便从袖中取出一十三颗人参果来:“前辈乃是混元无极大罗金仙,诸般珍宝取之不尽,只是此物还有些神异之处,这一轮成熟的人参果只剩下这些,尽数奉与前辈,望前辈不要嫌此礼过轻。”
计无咎一笑,倒也没有推辞,接了过来,又让鹿蜀出面送镇元子和还在昏迷的红云离开。
祖龙到此时才走了过来,小声道:“也不知道罗睺跑到哪里去了,需不需要给他留个口信?”
作为传说中被称为魔祖的男人和身为道祖的男人,罗睺的身份其实很尴尬,他被封在莲子中时的修为只有准圣初期,可他蹦蹦跳跳地离开时,是发誓要突破到准圣巅峰期。
祖龙一开始还能算到罗睺身处哪里,后来他就再也不能算到了,看计无咎的反应,罗睺也没有遭遇危险,很可能是罗睺的修为比准圣巅峰期还要更高一点,如同后土一般无限接近于圣人了。
想到这里,祖龙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的根脚虽说也很是不俗,可同计无咎、鸿钧和罗睺这种三千混沌魔神,以及三清这些得享盘古开天遗泽的玄门正统没法比。
当然比起接引女娲来,他的出身要好可多,可惜仍然被天地第一次量劫给拖累了。
祖龙倒没有对同样是第一次量劫的造孽者,罗睺比自己更进一步要容易得多而感到心里不平衡,毕竟他是注定要成圣之人,前路虽然曲折却会比罗睺可以走的路更长。
倒不用专门留口信这么麻烦,计无咎效仿后世所谓的飞剑传书,把弑神枪取了出来,在其中封了一小段意念,然后把这柄凶器朝着西昆仑之下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