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文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手忙脚乱的驱赶着围上来的蚊虫, 整个村子里都弥漫着猴尸腐败发臭的味道,“江少, 要不然,我们先离开这儿?怪瘆人的。”
江一执轻轻的点了点头,他下意识的看向不远处的顾方许, 他被几个顾家人拉着嘘长问短, 眉眼中透着一股恬静与安宁。
大概是察觉到江一执的目光,他转过头, 四目相对。
江一执勾唇一笑。
顾方许抿了抿嘴角,微微颔首。
顺着顾方许的视线看过去,江一执两人正好转过身背对着他们消失在黑幕里。
顾天宸皱了皱眉头:“那就是赵涵的堂弟?”
顾家虽然是个大家族, 但顾天宸这一辈的兄弟姐妹实在不多。顾老爷子只有两个儿子, 大儿子结婚比较早, 得了两个双胞胎,其中一个就是顾天宸,他是顾家老大。二儿子结婚倒也不晚,只是青梅竹马的媳妇生育艰难, 调养了好多年才有了孩子,也就是顾方许。
这么一来,顾天宸比顾方许大了整整十五岁。对于顾方许,顾父顾母公务繁忙,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更别提什么亲手教养。
只有顾天宸,因为年纪上的差距,顾天宸是真的把顾方许当儿子养的。
当年的那场意外,原本只是赵家的仇家寻仇,却没想到阴差阳错的牵连到了正在赵家做客的顾方许身上。他现在还记得他去接顾方许的时候,以往软软的会抱着他的大腿喊哥哥的小人儿,变成了怯声怯气,胆小如雏鸡的自闭模样。
对于赵涵,顾天宸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感激有之,不喜有之。
他感激于赵涵当年替顾方许挡的那一刀,也感激于赵涵那几年对顾方许无微不至的照顾,顾方许能走出当年的阴影,赵涵功不可没。
他也打心底不喜赵涵,赵涵可以拿顾家的感激当做他在赵家站住跟脚的后盾,这不算什么,毕竟少年人的争斗之心,他们能体谅。但顾家人却绝不能容忍他利用顾方许的心软和单纯大做文章,以至于使得顾方许成为有心之人口中茶余饭后的笑谈。
对于顾家和赵家联手把赵涵逼走的事情,顾天宸没插手,所以不做评价。
却显少有人知道,江一执是他指使顾方许的助理找来的。
赵涵那一刀挡的太好,加上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了顾方许九年,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只能说他成功了。他给神经敏感而脆弱的顾方许少年时光里留下了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隐约成了顾方许的救赎,顾方许感激他,以至于心甘情愿的被他利用。
赵涵一走,顾天宸对于顾方许的精神状态就格外关注。偏偏顾方许把自己的内心掩盖的严严实实,轻易碰不得。他要是不说,你根本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本着或许能够安抚到顾方许的念头,顾天宸给顾方许找了个替身,也就是后来的江一执。
果然如同他想的那样,顾方许每天还真就老老实实拿着江一执那张和赵涵差不多的脸下饭。单从这一点看来,江一执这个替身的效果其实还不错。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江一执也是能折腾的主,一边拿着顾家的钱,一边对赵朗死心塌地,一下子又把顾方许顶到了风口浪尖。
然而还没等他出手教训江一执,对方已经识趣的和顾方许解除了包养关系。
他虽然没有真正和江一执接触,却见过江一执的照片。只是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了他。他心里怎么可能舒坦,当下面带嫌弃的说道:“这明明是一个种出来的,怎么赵涵小小年纪,心思比我还深沉。到了他这儿,简直是蠢到没边了。”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也不能这么说,他们俩骨子里还是一样的,归根结底都是贪图享乐。”
顾方许抬了抬眼,紧了紧手指:“不一样的。”
“什么?”顾天宸下意识的看向他。
顾方许没继续说话,他早已经不小了,有些事情能分清楚。
赵涵于他而言是恩人,是好友,也曾是照亮他生命的一道光,他对赵涵有的也只是感激。
顾家人是关心则乱,他要是真如同他们所想的那样脆弱单纯,他名下的几家公司早就破产了。
很多事情是经不起推敲的,比如赵涵刻意的接近,又比如赵涵对他的利用。
赵涵虽然是名义上的赵家四少,但事实上他在赵家过的很艰难,赵家旁系心生妒忌,没少明里暗里的作弄他这个骤然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外人。偏偏他想要抱住赵家的这根大腿,不希望惹是生非,让赵老爷子厌烦,所以选择了忍气吞声。
赵涵迫切的希望能在赵家站稳跟脚,最起码要让人不敢明面上给他难堪。
而顾方许是他最好的选择,有顾家撑腰,赵涵能好过不少。当年的那一场告白事件,顾方许看的明白,他依旧选择了接受,他能体谅赵涵的心情。
这些事情他都清楚,只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所以他选择默默的接受家人的关心,希望这样能宽慰到他们。
这就是他为什么会老老实实的包养江一执的根本原因。
“江一执——”他在心里默默的念着这三个字,他突然有些迷茫,他能看透赵涵,眼下却怎么也弄不懂江一执。
“江少——”
走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夜路,江一执两人总算是出了深山。
上了车,田文都灌了一口水,递给江一执一个盒子。
“这是从飞机残骸里收拾出来的。”田文都说道。
江一执打开一看,原来是自己之前托运的鱼肠剑。
“对了,”江一执问道,“飞机上的乘客都还好吗?”
问到这里,田文都的眼睛顿时就亮了,“包括老人孩子在内,除了一个落地之后走路一不小心崴到脚的,所有人都安安全全的等到了救援官兵。江少你可不知道,我降落的地方正好是在野猪窝里,那可是两头成年的野猪,”他伸出手比划着,“我当时几乎都以为自己就要把命交代在那里了。”
“结果你猜怎么着,我连滚带爬的跑出野猪窝,中途不知道踩断了多少根树枝,那两头野猪就跟没知觉一样,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他又说谁谁谁降落的时候正好落进了悬崖里,谁知道一阵风吹过来,硬生生的把他吹到了悬崖对岸。
还有那个谁,一脚踩进沼泽里,就在下半身几乎要全部陷进去的时候,天降大雷,一下子劈在他头顶的大树上,断下来的树枝正好掉在他身边,就是靠着这根树枝,他才爬出了沼泽。
诸如此类的意外,数不胜数。
最后,田文都长叹一声说道:“我们都觉得肯定是因为当时在飞机上发下的誓言起作用了。所以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人商量了一下,打算成立一个基金会,一是救助那些患有疾病却家境贫困看不起病的人,二是资助失学的孩童。”
通常而言,会选择飞机出行的,多是中产阶级,属于家里有点小钱的那种。也就这么半天的功夫,整个基金会已经有了五千万的起始资金,当然这里面有四千五百万来自田文都。
说到这里,田文都不由的想起了徐晨安,他说道:“徐晨安已经被警察拘走了,估计最轻也是无期。”
对于徐晨安,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个可怜人而已。只是这个可怜人活了几十年都没参透什么叫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并不值得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