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嘉这才想起来,两千多年前苏城还叫吴县。那时候南方潮湿,瘴气很重,直到唐朝才有园林一说。子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奚嘉想让对方多了解了解这个世界,便给他解释起江南园林,尤其是苏城的古园林来。
说到最后,奚嘉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审美不大够,子婴你说的没错,就是几座宅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或许连苏城是哪儿都不清楚吧?”
子婴摇头:“我知道苏城是哪儿。”
奚嘉惊讶道:“你居然认识苏城?”
子婴声音平静:“元年七月,项梁、项羽在吴县起义。我只是没想到,原来这里就是吴县。”
奚嘉怔在原地,没有说话。
子婴没多说什么,继续安安静静地吃桃子。历史(文科)奇差的嘉哥偷偷摸摸地拿出手机,搜索了苏城的历史,这才发现原来项羽居然是在苏城起义的。子婴当年死在项羽倒下,那他现在来苏城,会不会……触景生情?
一想到这,奚嘉整个人都不好了,赶紧转开话题,和子婴聊天。
他是觉得很有所谓,子婴却没什么异常。聊了一会儿物理后,子婴主动说道:“那座宅子挺不错的,奚嘉,你还有其他照片吗?”
既然子婴都无所谓了,奚嘉自然也不再扭扭捏捏。他打开手机翻出相册,将沧浪亭的照片展示给子婴看。子婴不大明白这些古典园林的构建,但有嘉哥在旁边念百科资料,他大概了也了解了一二。等翻到沧浪亭和荷花池的照片时,子婴的目光顿了顿,指着亭子:“这是哪儿?”
奚嘉看了一眼:“这就是沧浪亭。这座园林最出名的就是这个亭子。”
“沧浪亭……”子婴垂眸看了几眼,轻声呢喃。
奚嘉想起来:“你在桃花岛也看到亭子了吧?那个是现代人建造的,不是这种古亭。”
子婴没有回答,他的目光仍旧紧紧凝视在这座亭子上。奚嘉没想太多,翻到了下一张照片上,这张照片拍的更加全面了,大背景是整个荷花池,沧浪亭只占据图片的一角。就在奚嘉准备再翻下一张照片时,子婴一把按住他的手。
“子婴?”
子婴低着头,目光专注,死死盯着这张照片。突然,他抬头问道:“这里有问题?”
奚嘉一时没反应过来:“有问题?”
子婴知道今天上午奚嘉和叶镜之去查看沧浪亭了,又问道:“你们有发现什么问题吗?”
奚嘉皱眉:“没有。”
良久,子婴抬首看向奚嘉:“我觉得这里不大对劲,奚嘉,我们现在可以去看看吗?”
太阳落山,华灯初上,奚嘉陪着子婴前往沧浪亭。到了晚上七点,园林早就关了,奚嘉就站在墙外,子婴穿墙而过,堂而皇之地逃票走进了园林。奚嘉只等了五分钟,子婴快速地飞出来,凝重道:“奚嘉,这里……和长生殿的气息也有一丝相似。”
奚嘉:“啊?!”
第二天上午,沧浪亭景点办给所有提前网上买票的游客发送短信,通知所有人闭园休整。玄学界的天师们还没把桃花岛的风水局研究出一个异常,就又碰到了一个同样诡异的沧浪亭。
他们兵分两路,烛照真人等人继续留在桃花岛,调查桃花岛的风水局。嶒秀真君则带着烛枫真人等天师来到了沧浪亭,还没进园,嶒秀真君就走到不远处一条巷子里,敲开了一扇铁门。
开门的老太太看到嶒秀真君,倏地愣住:“咦,是你?”
嶒秀真君点点头,指了指一旁的烛枫真人和车渠道人,道:“这是贫道……这是我的两个医生朋友,听说了你女儿的病,想一起来看看。方便吗?”
老太太没有拒绝,她女儿已经疯了三十多年,她家没有任何好让人惦记的东西。死马当活马医,哪怕嶒秀真君是想骗她钱,她也没钱可以给,这些人想看看女儿就让他们看吧。
老太太哪里知道,眼前站在她面前的可都是玄学界的前辈大师。
烛枫真人是天机门的掌门,卜筮之术高超莫测;嶒秀真君不用说了,当今玄学界第一人。更不得了的是车渠道人,车渠道人乃是四大门派之一的神农谷的掌门。
三人装作很淡定的样子,走进了这间小房子。
进门前车渠道人还很无所谓地嘀咕道:“不就是疯了么,有老夫在,她就是想疯也疯不了。”直到他走进门,还没站稳,一块大石头直直地朝着脸就砸了过来。
吓得赶紧往旁边让开的车渠道人:“!!!”这要是砸伤了老夫的脸,你负责么!!!
老太太似乎没想到自家女儿醒了,急得赶紧抱住女儿,不让她发疯。可那疯女人哪里肯罢休,她一口咬在老太太的手上,疼得老太太哀嚎一声,鲜血直流,她趁机挣脱了母亲的桎梏,疯狂地冲向车渠道人。
“鬼!你是鬼!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刚刚走进门的嶒秀真君:“……”
在一旁看热闹的烛枫真人:“贫道居然不知,车渠道友你已然成了鬼。不方不方,贫道这就去找不醒,让他给你念一念《往生经》。”
烛枫真人乐得合不拢嘴,看老朋友吃瘪。谁料他话音刚落,那疯女人举着砖头正要砸到车渠道人身上,突然看见他,又改变方向,恶狠狠地冲他跑来:“我要杀了你这只鬼!!!”
烛枫真人:“……”
三只“鬼”:“……”
疯女人很快被人制服。
嶒秀真君也终于是看出来了,这疯女人根本不是针对他,她是说在场的各位都是鬼。
“但也有一点很奇怪,为何她只说烛枫道友、车渠道友以及贫道是鬼,却不说其他人是鬼?前几日贫道与叶小友一起来时,这姑娘并未针对叶小友,只针对贫道。”
车渠道人很想说“那是因为你长得丑”,但他忽然想起自己也是鬼,顿时就蔫了。
虽然被说成是鬼,但事情还是要做的。嶒秀真君将老太太引开,让车渠道人和烛枫真人留在房间里,一人为这疯女人治病,令一人则开始掐算这疯女人与沧浪亭的异常是否有关系。
不过多时,车渠道人先走出了房间。他看向嶒秀真君。
两人对视一眼,嶒秀真君会意地走到一边,只听车渠道人小声道:“治得好,但没必要。这女人的七魂被吓得只剩下两魂六魄,若是早来二十年,老夫还能帮她把魂魄找回来,现在肯定找不到了。她疯了三十年,神智失常,魂魄颠倒,而且肉身虚妄,不能吃灵丹药草来治病,只能用我神农谷的那本《素问》本经慢慢调养。要想恢复意识,需要五年。要想完全恢复,至少需要十年。但以她已经少了一魂一魄,最多能再活十五年。”
想要治病,很艰难。天底下的病人太多了,神农谷没义务为一个普通凡人花费这么多心血,还搭上镇牌之宝《素问》。况且治好了也只能再活五年,所以车渠道人说没必要治。假设治好了,当她醒来时,会发现自己突然从二十岁的青春年华变成如今的耄耋老妇,她本人会怎么想,谁也不知道。
车渠道人走到那老太太面前,翻手取出一个白瓷小瓶,道:“里面的丹药每年元日吃上一颗,未来一整年不会再心悸焦躁。”安安稳稳地过最后十几年吧。
老太太只以为这是老中医给自家女儿开的药,感激地直道谢。
又过了半个小时,烛枫真人从屋子里走出来。三位大师和这老太太道了别,往沧浪亭走去。
一走出门,烛枫真人道:“和玄学界有关。”
嶒秀真君脚步一顿:“真的和玄学界有关?贫道曾经看过,这疯姑娘并不是邪祟上身,是单纯地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