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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事_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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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姒并未转身,她朝张顺打了个手势,张顺从阴影里走出来,不知从哪里弄出了笔黑纸张,递给了姚三老爷,看着姚三老爷一气呵成写完了放妻书,张书忙递上去印台,姚三老爷却是看也不看,他咬破了手指,和着鲜血重重地往放妻书上盖了手指印,闭上眼,流出了两行浊泪。

张顺收起了那张放妻书,姚姒至始都未回头,像来时一样静悄悄地随着那役使出了刑部大牢。张顺和那役使寒喧,姚姒自行走向马车,明晃晃的日光照下来,冰冷的身体才有了一丝温度,她恍惚自己刚才的所做所为是做了一场梦,而今才醒来。

张顺上了车辕亲自驾起了马车,姚姒的落寞他看在了眼里,也替她愤然,姑娘恁地可怜,不过这样也好,从今往后,姑娘的心结已了,再不会为着这些人伤心难过了。

姚姒花了好几日才平复心情,恰好收到了来自青橙的报喜信,冬月底青橙生了个胖小子,许是因为京城这边的动荡,并未敢写信来报平安。姚姒算了算,孩子如今都满了百日了,忙吩咐人去给青橙孩子备礼,又亲手赶制了几件孩子的小衣赏,让张顺派人送到福建去。

姚三老爷的事情,姚姒觉得还是要和姐姐说一声,便派人送了帖子去太子府,没过多久,采菱便上门了,一进门便笑盈盈地给姚姒道喜,“恭喜姑娘要做姨姨了!”

“姐姐有喜了?”姚姒听了一喜,姚娡嫁入王府时日还短,却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子,可不是喜上添喜么?她连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姐姐现在身子可还好?”

采芙欠身笑着回话,“娘娘一切安好,前儿才诊出来的,也是殿下不让喧扬出去,说孩子还小。”

姐姐这个时候怀了身子,本该是喜事一桩,只可惜才发生了秦王逼宫谋逆一案,恒王一向谨慎,便是做到了储君的位置,只怕会越加小心。不喧扬也是在保护姐姐。看来太子确实待姐姐上心。

只是她旋即想到一件事,挥退了屋里服侍的,把采菱拉到身边担忧道:“姚家的案子,姐姐可知道?如今姐姐有了身子,再是受不得刺激的。”

采菱敛了眉回道:“案子闹得这样大,便是殿下有心隐瞒着,也还是叫娘娘知晓了,王爷都和娘娘说了,姚家只没了老太爷,其它人还活着,这已经算得上是开恩了,娘娘倒也没说别的,只是到底郁郁了些日子。如今得知有了身子,殿下爱护娘娘,只不叫娘娘胡思乱想,奴婢几个也在边上劝着。”她顿了顿,神情很是忧虑,“二姑娘,如今殿下的身份不同了,请恕奴婢多嘴,娘娘这胎,还请二姑娘多替娘娘费些心思了。”

采菱的话,让姚姒听出了些弦外之音,她眼晴一跳,大户人家妻妾相争自古有之,何况是太子府中,“你是发现了什么吗?”问完才觉得心纠起来,心下不无感慨,姐姐这是选了一条充满荆棘的路啊。

是太子妃还是郭侧妃起了歹心思?姐姐万万不能有事,心里这样想,脸色到底沉下来。

采菱摇了摇头,低声叹道:“娘娘倒是没曾发觉什么不妥,照旧亲近太子妃,便是与郭侧妃也有说有笑,只是奴婢多留了个心眼,殿下原本是叫瞒着娘娘的,为何娘娘一发现有孕,姚家的案子便传到了娘娘的耳边,说起来,也是奴婢几个失职,没有保护好娘娘。”

这样说来,已经可以很肯定,太子府中的后院,已然有人暗中动了手。姚姒沉默半晌,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万全的法子,便对采菱吩咐道:“你回去后便跟姐姐说,说我甚是想念姐姐,如今她有了身子,殿下从前说过,若是姐姐想我了,便可接我入府去小住一些时日,不说旁的,咱们一起齐心照护着姐姐,务必不能让姐姐出事。”

采菱此番来正是这个意识,闻言便喜上眉梢,“有二姑娘在娘娘身旁看着点,奴婢总算是放心了。”

☆、第145章 放下

姚姒对采菱殷殷交待了一些事情,才送采菱出门。

想到姚娡有孕,从此她和姐姐再不是两个人相依为命,将来会有个小人儿让她放在心里疼爱,这种喜悦和期待,冲散了赵斾离京而生出的郁郁寡欢。姚姒打起精神来,觉得要尽快和姚家的人做个了结。

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姚姒心中再无一丝的怨恨,唯剩一些感慨,一切的恩怨情仇,谁对谁错,都已经不重要了。她最后能为姚家做的,也只能出些银钱,着人好好护送着她们回乡去,旁的她既无心也无力替她们去做。

张顺亲自驾了马车,姚姒身边只带了海棠一个人,很快便到了京郊的同福客栈。姚姒下了马车,张顺和店小二在前面引路,一路转过几道回廊,便到了客栈最大的院落前,姚姒神色有些恍惚,张顺随手打发了店小二一个银裸子,上前低声劝说她:“姑娘,到了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心软,姑娘如今能帮她们有一个栖身之所,还打算送她们回乡,已经做得够多了……”

姚姒神情一禀,“我知道,不过是不知道再见面,能和她们说些什么,她们能有今天,终归和我是脱不了干系的。”她低声一叹,“冤冤相报何时了,放过她们,就是放过我自己,我不能辜负了五哥待我的一片心意,和她们今天也算是做个了结吧。”

海棠便上前推开了院门,姚姒敛了神色,闪身进了里面,张顺跟在她的身后,转身把院门关上,他像她的一道影子一样,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这个小院里面住的都是狼,尽管被拨了尖利的牙齿,可是狼的禀性是不会变的,他得寸步不离的护着才能安心。

尽管姚姒心里有了准备,但在看到众人的那一刻,不由得心生不忍。

这间小院有十多间屋子,中间是一座小小的厅室,约模是用来待客的,姚姒进得屋里,一抬头便见到姚蒋氏坐在厅堂的椅子上,从前的满头青丝如今都变成了苍苍白发,一身白色的孝衣更显得她面容阴鹫,从前总是珠翠围绕,如今头上只得一支木钗固定头发,哪里还有从前的一分雍容华贵在。姚姒和她四目短暂相接,心中的起伏便平静下来,姚蒋氏依然还是她,经得此大变,各种愤恨和不甘都从她浑浊的双眼里显现。

“你来了?”姚蒋氏没有起身,姚姒朝她一福身,上前几步喊了声“老太太”,再对屋里的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及四太太等人略一福身行礼,眼角的余光略一打量,五太太竟然也在这里,再看看众人,姚家经此大难,个个都是容色憔悴不堪,看到她来,众人面如死灰的脸上才浮现些许生气。

许是她来得突然,众人短暂的不知所措后,很快就回过神来。大太太和二太太殷情的请她坐,又让二奶奶快去沏茶。四太太和五太太也上前来和她寒喧,唯有焦氏,立在姚蒋氏身后,眼中的怨毒毫不掩饰。

姚姒从善如流的坐在了姚蒋氏的下首,看着众人,她微微一笑。

抱着孩子的二奶奶把怀中的小女孩交到二太太的手上,这才转身去沏茶,而四太太和五太太身后各立了个面生的媳妇,看两人肚子微凸的模样,姚姒心中明了,这约模是四房和五房才娶进门的新媳妇,只有大奶奶,似疯似癲的模样,看到姚姒便笑。几个未出阁还是作姑娘家打扮的人,从姚娴开始算,还有大房庶出的姚妁,四房姚娇姚嬉,,五房的姚姝姚娥,这六个姑娘家脸上都是一幅惊魂未定的模样。屋子里没有丫鬟婆子,一个男丁也不曾见,姚姒心中五味杂陈。

她未曾想到大奶奶竟然成了这么个模样。也是,诚哥儿还那样小,也要和他父亲一起发配,大奶奶一向视儿子为命根子,哪里能承受得了这种打击。

姚姒心头泛起了阵阵悔意,仿佛这都是她的罪孽,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妻离子散,也许相见再无期。

是什么让事情走到了这一步呢?

五太太叹了口气,她知道姚姒今日来,必定是要与姚家这些人做个了结的,这个孩子看似坚强,实则心地软,想到自己心中所求,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她走到姚姒面前,带着悔意向她祈求道:“姒姐儿,不管从前如何,我给你道歉了!你五叔父就要流放了,我舍不得他和你两个堂兄,我如今只求帮我这一回,让我和你五叔父一起去流放之地,我知道你能做到的,这一辈子是生是死,我都要和我的丈夫和儿子在一起,我求求你,姒姐儿,你帮我就当是为自己积福行善,好不好?”

没想到五太太和姚五老爷这样情深,患难见真情,五太太为人如何且不说,单就这份不离不弃的真情,姚姒很是感动。她拉起五太太叹道:“我今日来,便是想问问你们有何心愿,若是我能帮忙的,就尽量帮,五婶和五叔情比金坚,我没有不帮的,回头我让张叔替你去刑部大牢走一趟,等弄清楚五叔他们离京的日子,再和上头打点一二,想必是不难的。”

五太太脸上真真切切的含了几分感激,“姒姐儿,大恩不言谢,我心中记得你的好,这辈子也不敢忘。”

许是有了五太太第一个拉下脸来相求,姚姒又如此轻易地答应了,众人心中都有了打算。

“姒姐儿,好妹妹,我们怎么说都是一个爹生的,你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我,我给你做丫头,只要不让我跟她们在一起,我不想回乡。”姚娴不知从哪里忽然窜出来,一把就拉住姚姒的衣角,又怕她不答应,便急忙的跪在了姚姒面前哭着哀哀求道:“你不知道,她们,她们不把我当人看,你看看我的手。”她伸了双手出来,那双原本十指纤纤的素手,现在又红又肿,姚姒一看便知是因为做粗重活而导致的。看来屋里没丫鬟,姚蒋氏及几位太太各自伤悲,屋里的粗重活只能是这几个未出阁的姑娘做了。

姚娴看姚姒一幅怜悯的模样,越加的哀恳起来,“十三妹妹,从前我娘那样是该死,可那都是从前的事了,我娘也死了,你看在从前母亲待我如亲生的一样,你救救我吧,只要让我往后跟着你,我绝对会乖乖听你的话,再不惹你们生气……”

姚姒拉了她起来,“八姐姐,我帮不了你,我如今算不得姚家的人,你跟着老太太回乡去,姚家虽然落魄了,但总有你一口吃的,再说你还有钱家,钱家人不会看着你受苦的。”

姚娴不曾想,她会拒绝得这样干脆,却又哪里会死心,越发拉着她的裙角不放,哭得声泪惧下,“看着亲姐姐受苦,你不帮我,你怎么这样狠心呐!你不帮我没关系,还有五姐,五姐如今是太子侧妃,她身份尊贵,我,我只要做她身边的二等丫鬟就好,我,我死也不要回乡去,你帮帮我啊……”

众人神色哀戚,眼巴巴的都望着她,好似只要她答应了姚娴的请求,留她在京城,那她们也会被怜悯着留下来,回乡里去能做什么,从前过惯了锦衣玉食,烈火烹油的好日子,此番回乡不单受人指指点点,可想而知的贫苦会如影随形,这比死了还不如啊。

姚娴还在哭泣,姚姒望了望众人,眼中一片清明。

忽地姚蒋氏狠狠地一巴掌拍向一旁的桌子,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厉声喊道:“你给我闭嘴!”罢言颤颤巍巍地立起身,一旁的焦氏忙搀住她,姚姒朝姚蒋氏看去,就见她拄了根木拐杖,在焦氏的搀扶下,几步就到了她跟前。

姚蒋氏将手中的拐杖狠狠地朝姚娴打去,“我还没死呢?丢人现眼的东西,你还不给我起来,”说着她拿手颤抖的指向姚姒和五太太,“她们是谁?她们是我姚家的罪人,如此不忠不孝丧心病狂的东西,死后必受我姚家列祖列宗的唾弃。”

姚娴被姚蒋氏的拐杖敲在身上,只觉得钻心似的痛,只是她不敢闪躲,若多闪一下,那拐杖便多几下落在身上,这样的日子,从牢里放出来的时候就日日上演,这老婆子是疯了。

海棠不着痕迹的把姚姒护在身后,就怕姚蒋氏手中的拐杖下一息就会打在姚姒的身上,身后的张顺也暗中鼓起了劲,就像一只猛虎,只要稍一不对劲,他就会冲向那个胆敢伤害姚姒的人。

姚姒丝毫不为姚蒋氏话里的挤兑和讥讽而动容,她扶起姚娴,替她拭脸上的泪痕,“八姐你起来,若老太太再无故打你,你就躲得远远的。老太太突然遭此变故,她年纪大了,难免昏馈,你身为小辈,不能让老太太背负不慈的名声。”

“你,你……你……”姚蒋氏一连三个“你”字出口,脸上青筋都暴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息了几下,竟真的要拿手边的拐杖来打姚姒,“我打死你个搅家精,我,我要打死你,我要打死你……”

只是她的拐杖才轮起来,却叫海棠给拿住了。她稍一运力就放下拐杖,姚蒋氏的虎口一痛,那拐杖就像是她手抖了一下而拿不稳,一声闷响就掉在了地上。

姚蒋氏不可置信,她身边的焦氏却涨红了脸,一双怨毒的眼晴像刀子似的剐在姚姒的身上。

姚姒眼风朝大太太一扫,大太太和二太太便知其意,立即上前来一左一右的把暴怒的姚蒋氏扶到椅上去,屋里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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