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为鹊华山山谷,易于埋伏。赵琮是想直接把赵琰堵死在这里,可他一万个想不到,这里早就有赵琰的人在。
山谷深处有一处院落,名唤晗思居。居所主人,正是赵琰的至交好友,祈王府清筠林的谋士之一,墨贤聿。
当初是墨贤聿嫌整日待在清筠林太无聊了,赵琰才让人给他在偏僻之处造了这座院子。此处离京城已经很近,骑快马半日可到。
赵琰带着阿凝走进晗思居时,阿凝一眼就瞧见这院子当中摆着的一只巨大的孔明灯。
她心下好奇,还没见过在院里摆这东西的。
很快,她就知道为什么了。当她听到赵琰说墨贤聿的名字,瞪大了双眼,“墨家人?传说中精于制作机关术的已经绝迹了的墨家人?”
后头刚进门的墨贤聿打了个喷嚏,朝旁边的严渭道:“谁又说我坏话了。”
严渭笑了一声,“备受尊敬的墨师父,世上还会有说你坏话的人?”
墨贤聿道:“保不住有些没眼色的。”
这时,后面的红衣女子越过他们,冷了声音道:“你们还有心思说笑?殿下都受伤了。”
阿凝是第一回见到这样柔和亲切的赵琰。他竟然会和一群人不拘身份地坐在一起吃饭,也没小气地给她戴上帷帽,反而堂而皇之地把她抱在怀里。
她其实是不愿意的,大庭广众之下他们这也太不顾身份了。可赵琰明显不想她拒绝。
于是她就跟个小孩子一样,乖乖坐在那儿,等着他来喂她。
诚然,赵琰平时对任何人都很温和有致,可阿凝现在已经能分辨出来,他的“温和”,什么时候是真的,什么时候是装出来的。平时除了对她之外,多半是假的。可现在却是真的。
他的目光中里有着在王府里都少有的放松和安宁,仿佛这群人才是他最信任的家人。
赵琰最后把阿凝送进屋里,哄着睡着了之后,才再次出来与他们商谈事情。
阿凝睡到半夜,醒来时发现身边还是空的。她披了件衣裳,刚要走出房门时,忽然听见门外有人说话。
“殿下怎么会受伤的?”
红衣女子站在院中的一丛美人蕉旁,精致的眉眼在灯火下透着几分冷艳和妍媚。
赵琰原本要推开门的手停下来,转身见她,淡淡回道:“已经快痊愈了。”
女子没再细问,只点点头道:“如今郑王已经失去了耐心,虽是困兽之斗却也不可大意。殿下日后更要多加小心。”
男子轻声点了头,准备开门进屋。
“胧烟明日一早就南下,”身后的女子又道,“就此拜别殿下。”
沉默片刻,男子道:“你也多加小心。待我大位定下,你便可自由。想来……距离那日也不会太长了。”
赵琰进屋后,一眼就看见躲在纱绸帘子后头的娇小的人影。
他无声地笑了,放慢了步子走过去,一把掀开帘子,然后看见一脸惊讶的小姑娘。
阿凝被她发现了,也不再掩饰,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瞧着他,带着几分探究。
赵琰笑道:“怎么了?不认识你夫君了?”
阿凝嘟了嘟嘴,故作好奇道:“那个女人是谁呀?”
赵琰愣了下,道:“她是我手下。”他说着,把阿凝抱起来,大步走过去放回被子里,“这么冷,就穿这么点儿起床,小乖要冻坏了。”
可是小乖还是不开心。她双臂缠在赵琰的脖子上,一张小脸凑到他面前,“是我生得好看,还是你那个手下生得好看?”
男子明显被她这话问蒙了,这会儿恍然大悟,有点哭笑不得道:“我的小祖宗,你在瞎想什么呢?”
小姑娘仍然瞪着他。
“绣胭记听说过没有?她是绣胭记的老板,名叫岳胧烟。”他又道。
绣胭记当然听说过,大齐排的上名的大商号。没想到,幕后大老板是个女子。
可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啊。阿凝又嘟了嘟红艳艳的唇,“她名字真好听,而且家里也很有钱。”
赵琰伸手敲了下她的脑袋,“说话怎么酸不溜秋的。”他发现她方才下床时竟然没穿鞋子,这会儿两只小脚如寒玉一般,立刻皱了眉,双手捧着捂暖。
真的很操心啊……
可阿凝明显对他的解释不满意。不是她多疑,而是那个红衣女子实在太美了,是那种岁月沉淀的充满韵致的美,不浮夸,也不素淡,美得恰到好处。与她一比,阿凝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气质不够?他在榻上曾说她长得狐狸精一样,狐狸精啊,哪儿来的气质?
但她是被惯坏了的,就是要确定自己在他心中是最好的那个。
“殿下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到底是她生得好,还是我生得好?”她由着他把被子往自己身上盖,一双小脚直接被放到他胸口。
“她比我大了好几岁,算得上是你的长辈了。这能怎么比?”赵琰不以为意,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手上的触感了。丝滑白嫩,柔软无骨,小巧纤细,这丫头真是哪儿都长得可人爱、可人疼。
阿凝狐疑道:“真的?可是她瞧着还很年轻啊。而且,大几岁也算不得什么吧,人家还说,女大三,抱金砖嘞。”
赵琰懒得回答她,低头轻咬了下她小巧的鼻尖,开玩笑道:“若是假的,阿凝要怎么办?会杀了你的情敌么?”
阿凝摇头道:“我不会杀她。我会想办法赢过她。”
赵琰笑了,亲了亲她的红唇,心里却道:这丫头还真是个孩子。
只有活在孩童的理想主义里,才会想着要通过赢过别人的方式来打败别人。经历过风雨磨难的人,会采取更简单粗暴的方法——直接取了性命,斩草除根让对方再无可能。
就像他对那关府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做的。
这会儿,关家那个儿子应该已经死了。
当然,眼前这个丫头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他也不会让她知道。
阿凝想的却是,若赵琰和那岳胧烟真的有什么,她似乎未必能赢得了她。因为他们之间的熟稔太明显了,是那种多年来配合默契的熟稔。这份相互信任和相互熟悉,她是永远比不过的吧?
“你还是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阿凝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