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顺利登基,南方叛党知晓大势已去,加上肃王伤病而亡,连领头人都没有了,立刻认输求和,变得格外老实起来。剩下少数有心作乱的,也知道暂时再兴不起风浪,干脆也夹起尾巴做人,一时间,叛乱的南方六省比北方还平静祥和。
南方一旦局势缓和,云起就能腾出手来收拾乘机作乱的粟狼人了。如今他已是皇帝,平定一小股粟狼乱贼,自然不比亲自出马。武将们眼看大事已定,只剩下这唯一的立功机会,都争相抢夺好不热闹,然而云起心中早有人选,派的是跟着他一路升上来的平民出身的牛将军,此人理论不说实战一把好手,收拾小小粟狼人不在话下。不过两个月,在关外徘徊不去的粟狼人,就被赶到了大漠深出,若不是粮草跟不上,说不得这一支大胆小民,就要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而那位一向神秘的‘隐太子’居然也承认了云起的身份,不仅向其俯首称臣,还亲自将传国玉玺送到了京城。
这一举,可谓是天下归心,早就因为长年动乱深感疲乏的贵族老爷们和黎民百姓,都举手欢庆。
云起的声望前所未有的高涨,原本还在张望的各世家眼见大局已定,纷纷不再甘心,都拖家带口地回到了京城。
街上人多了起来,被烧毁的房屋也开始修葺恢复,经历一年灾祸的京城,渐渐恢复了往日繁华。
朝堂政事,也走上了正轨。有心人见状,自然也开始动起了小心思。
云起虽然是登基之初,但他手握重兵,根基不可谓不稳。加上他年轻气盛,性情难测,很多人都在琢磨着怎么跟这位新君处好关系。
这么一琢磨,自然就琢磨到了他的终身大事上头。
当然,新帝云起是早就成婚了的,楚阳娿这个皇后不但出身高贵,后台也不软,然而耐不住,现在的皇宫里头,就住了她一个人呀!
若是在以前,云起后宅就她一个也就罢了,顶多有人说她脾气大不贤淑。可现在她当了皇后,这就不一样了。掰着指头算起来,云起跟楚阳娿虽然来来回回折腾,但成婚也的确有几年了,然而这么长时间过去,还没见楚阳娿的肚子有任何动静。再一个,云起已经成为一国之君,后宫不说佳丽三千,但四妃六嫔什么的,总要安排几个进去,否则皇后一个人,还要总理六宫事务,哪里伺候得过来?
打这主意的也不是一两个,然而大家你等我我等你,都找不到恰当时机提出来。要是往常还罢了,可以找宗亲跟太后说说,可现在的云起,上无长辈,后无宗亲,这口,还真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开。
当然,云起幸运,是萧翰德禅位让贤得来的帝位,虽然名义上说来,如今的太后和王,也能对云起的后宫事务说上话。可太后娘娘跟王皇后被从文山直接送去徐州,人就在皇后的娘家人手里呢,谁敢千里迢迢跑人家地盘上开这个口?
左右想不到办法,那些急吼吼的世家夫人们,默默商量一番之后,终于把主意打到了楚阳娿身上。
原因无他,她是皇后么,皇帝虽是你丈夫,但更是天下人的君王,你一个当皇后的,总不能不为皇帝的子嗣操心是不是?于是这般,几位贵妇人商量好了之后,一起手拉手,到宫里来找楚阳娿说项了。
要在往常,她们断不会这样急着把女儿送进皇宫。要知道在许多世家心中,将女儿嫁给皇帝根本就是赔本的买卖,可谁让现在境况特殊呢。
南北这些大大小小的世家,在近几年的动乱中,损失都很不小。一个是战乱中死去的人太多,族中太多田地荒芜,矿井荒废。另一个就是家养私兵在战场上折损率太高,就连最大的六个百年世家手上,也没剩多少人多少财产了。更加重要的是他们在世家联军中,死了太多的族中子弟,虽然不比几乎灭族的云家,却也好不了多少了。现在每一个世家拉出来,都是空荡荡的半吊子,好在大家都差不多,所以还是保持着原有的平衡。只有云起,因为手握重兵,还得到了云家几百年的资产,在他们面前,俨然成为一个庞然大物。现在的晋国,少有地形成了一种君强士族弱的形势。
在这种形势之下,有先见之明的贵族老爷们,自然眼馋云起屁股底下,那个金晃晃的储君位置。
贵妇人们带着家族的期望,带着对儿女前程的期待,欢欢喜喜地,进了宫来见楚阳娿。
作为皇后的楚阳娿,一开始还没想到他们来是要说什么,等陪着天南海北聊了半晌之后,才听见王氏说:“皇后娘娘,原有几句话,不该臣妇来说,然而今非昔比,您现在是一国之母,天家无私事,于是臣妇想来想去,还是要来跟娘娘说说。说句要不得的话,娘娘到底是臣妇看着长大的,你的母亲从小不在身边,出嫁之后,夫家也无长辈,这些话无人提醒,臣妇才仗着你伯娘的身份说这些话,还望娘娘听了不要恼我。”
“伯娘哪里话,您进宫来专门对我说话,自然也是为了我……嗯,本宫好,伯娘但说无妨。”
王氏笑了笑,这才开口道:“娘娘,现在新君当立,万象更新,正是国盛民安的好时候。然而细算下来,皇上年纪也不小了,却一直膝下空虚,到底不是办法。太皇太后与王太后远在徐州,且身份上到底隔了一层,这些事不便开口。娘娘您是一国之母,这选秀纳新之事,还是要您操办起来才行……”
王氏是被大家左右衡量之后,推举出来的人选。她是安国府世子夫人,是楚阳娿的大伯娘,无论是情分上还是名分上,来提醒楚阳娿都很合适。当然了,王氏聪明得很,她不是个光爱出风头的,大家只需要她起个头,自然便有人帮着把话说下去。
“世子夫人说的没错。”接话的事义郡王妃,这位微胖的新晋郡王妃自从云起登基之后,很是担心富贵不保。硬是将楚重阳扣在家里管得更紧了,生怕楚重阳回了娘家,从此义郡王府连这么好的一门姻亲都没有了。
她今天来,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萧家那几个年岁幼嫩的小女孩。
她们本是皇亲,身份贵重,乃是郡主甚至公主之尊。然而改朝换代,一切保障就都没有了。义郡王妃很热切地希望她们能嫁入皇宫,毕竟云起姓云可不姓萧。想要萧家不给遗忘,总要想方设法将两家关系连接得更紧密才行。
于是她咧着嘴,用柔和到发腻的声音道:“虽说先皇禅位给了皇上,这后宫的事儿,我这个郡王妃也不该多插言。然而先皇虽禅位了,这江山却还是咱们萧家的那片江山不是?如今萧家人才凋零,皇上力挽狂澜,我们心中感激,自然也希望国泰民安,不再旧事重演。而这皇上之子嗣一事,的确是事关社稷的大事,此事不能不提呀!”
楚阳娿笑容扩大,闻言点头:“王妃和世子妇人说的没错,天家无私事,这件事的确……是本宫疏忽了。不过现在皇上忙着朝政,本宫也一心在忙修葺皇宫一事,选秀纳新非同小可,等这些事忙完,本宫自会考虑,也会与皇上商量。我年轻,许多事都不懂,到时候,恐怕还要劳烦诸位顶力相助呢。”
“哪里哪里,能替娘娘分忧,乃是臣妇等的荣幸。”夫人们看到了楚阳娿的态度,心里也就满意了。扫兴的事再没有人替,大家有和和乐乐说笑起来。
待到晌午临近,宫人们将众位贵夫人送了出去。看看时间,云起该下朝了,她摆好了饭菜,封云起回来吃饭。
云起也知道上午贵夫人们进宫了,直接在餐桌上就问楚阳娿她们专门进宫是为了什么事。
“还能是为什么,觉得宫里女人少,你吃亏了呗。”楚阳娿一边喝汤一边不在意地跟他说实话。
现在两人身份改变,习惯却没改。
吃饭用小桌,也不用人伺候,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说话,没有一点食不言的讲究。楚阳娿想,这大概是他们在山上躲难的时候留下的后遗症。
“选秀?这么早就提出来了?我还以为他们会更有耐心一些。”
“他们当然着急了,不是怕被人抢了先么。不过到底选不选?”
“选?当然选!”
楚阳娿啪一下放下筷子,确认一遍:“选?”
男人这时候才放下碗筷,慢条斯理擦了嘴又漱完口,最后笑吟吟看着楚阳娿,说:“自然要选的,你都说你不爱我了,我当然得多选些女人进宫来。”
“哈!”楚阳娿讥讽道:“你这是在给我脸色了?让我看清自己的地位?不过某些人病都还没治好就急着找女人,也不怕吃不消?”
楚阳娿口气不好,云起认真看了一会,果然还是没看出来她纯粹是在讥讽他还是拈酸吃醋。
不过他还是好脾气地解释了一句:“并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是发现,女人们的幸福感是建立在比较之上的,你们需要优越感跟被满足的虚荣心来确定自己的幸福跟安全。所以我想,宫里的女人多了,嫉妒你的女人就多了,那时候你才会更喜欢现在的身份,才会对归于你这一切的我重新产生爱意。”
“这是你从哪里得来的经验?”楚阳娿听完他的理论,有那么一点风中凌乱,这什么邪魔外道的奇怪理论,然而好像还挺有道理?
但是也不一定就真的有用好吗?
楚阳娿忍不住问:“那要是女人多了,我发现宫里个个都比我年轻个个都比我漂亮,然后深受打击,决定离你而去呢?”
云起:“……”
“咳咳……其实你想选就选,反正我也不是那么经不起打击,你看着办。”
“还是算了。”云起道:“玩笑而已,如果真的要选秀,此次送进宫来的必然是各家贵女,要是她们在宫中常年被冷落,就会找你的麻烦了。再者,我也受不了天天有人往我身上扑。”
楚阳娿想到了当年的自己,恩,的确很尴尬。
但是,楚阳娿还是不得不提醒他:“虽然说是这么说,但选秀的事不可能真的放在一边不管。他们说的也是有一定道理的。云起,跟你在一起时间也不短了,但到现在我都没有怀孕。所以我想……你知道的,虽然还不知道是谁的问题,但总不能真的不管不顾。毕竟你现在是皇帝了,没有儿子总是不行的。”
楚阳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一想到云起真的要跟别的女人生孩子,就感觉不舒服。然而她跟云起现在说开的是利益结合,即便云起说爱她,可她要是真的不能生孩子呢?难道当真让他绝后?当然,也有可能是云起的问题,然而现在医学不发达,真实情况是什么样子,总也要试了才知道。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拖,最好等到火烧眉毛再说也没什么。只是,楚阳娿到底不是一个喜欢逃避问题的人,有些事还是说的越早越好,这样大家心里有数,也好做下一步的打算。
所以她还是主动跟云起提了出来,至少,也要看看云起是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