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扎在休闲西裤里面的衣角已经翻了出来,皱皱巴巴的拧在了一起,破烂不堪,甚至有破碎的布条跟伤口深处的血肉黏在了一起,一片模糊。
血光模糊了他的眼睛,江白无力的跪倒在地上,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掉了出来,在空气划过破碎的痕迹。
有人温柔的抱住了她,是姜莞。女人身上传来淡雅的清香,让他混乱不安的心终于得以平定下来。
“没事的,都会好的。”她柔声安慰着他,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江白眼前的视野愈发模糊了。
他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眼角还留着干掉的泪痕,紧绷的感觉让他有些难受。好像是做了一个噩梦,消毒水的气息传进鼻子的时候,他轻轻眨了眨眼睛。
“你醒了?”门口传来女人温柔的声音。
江白抬头看了过去,便看到姜莞提着保温盒冲他笑。灯光在他的眼前模糊出好几个幻象的光圈,他晃了晃有些沉重的脑袋,这才发觉天这会儿已经黑了。
“你这孩子,平常也不知道多注意身体,医生说你有点操劳过度,给你挂了一瓶葡萄糖补充能量。”姜莞将保温盒放在他的床头,江白偏头望过去,只隐约瞥见对面楼上亮着的灯光,他舔了舔有些干枯的嘴唇,“谢谢。”
姜莞似是愣了一下,随即拧开了保温盒的盖子,香味顿时溢了出来,飘进了江白的鼻子里。
“我让厨娘给你熬了鸡汤,你先趁热喝一点。”
江白抬起手准备去接,却发现右手在用力的时候有些轻微的胀痛,姜莞将他皱眉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摇了摇头,“还给你打了一点氨基酸,这是后遗症。”
“薛铭呢?”江白的意识终于慢慢飘了回来,视线定格在了女人的脸上。
她的表情变了变,然后沉默下来,江白终于确定,原来自己不是在做梦。那个遍体鳞伤鲜血淋漓的薛铭,是真真切切的在他的眼前出现过。
“我想去看他。”纵使小臂胀痛的厉害,他还是立刻掀开了被子站了起来。
姜莞伸手拉住了他,“把汤喝了再去吧,你现在身体也不太舒服。”
江白回头看着她,在女人不容抗拒的眼神里终于妥协的跌坐在了床沿边上。
“他的伤,是怎么弄的?”心里面存在着一种很强烈的潜意识,江白有些不太敢确认。
姜莞递给他一张纸巾擦嘴,低下头收拾着东西,“跟老爷子闹别扭了。”
江白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眼睛的光闪了两下,终于沉默了下去,“是不是,跟我有关?”
勺子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听在江白的耳朵里,却更像是一个确定的答案。
那个男人柔和的眼睛就这样浮现在了脑海里,江白吸了吸鼻子,“他真傻。”
薛铭这会儿还没有醒,趴在床上睡得很熟,江白走进去的时候没有开灯,姜莞跟在他的身后。
“来医院之前他跟我说,让我不要告诉你,谁知道你这个孩子这么敏锐?”姜莞站在他身边,轻声说道,“伤口都处理好了,有些地方皮开肉绽的差点都伤到了骨头,缝了几针,现在情况都稳定下来了。”
在黑暗中,似乎更容易让人找到坦诚的出处。江白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小声问道,“阿姨,你会不会恨我?”
眼前闪过很多支离破碎的片段,女人涕泪纵横的脸,还有绝望的咒骂声,“你自己变态干嘛要带坏我儿子?你不得好死!”
他这个问题来的有些突兀,姜莞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清透的光,“傻孩子,这是Johnny自己选择,我为什么要怪你呢?”
她的声音染上了一丝轻快的笑意,“难道说,你觉得我是这种蛮不讲理的人?”
江白低下了头,听着床上那个人均匀的呼吸声,慌乱的心不由得安定了下来,“可是,是因为我,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女人温热的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肩膀,“不,我得谢谢你。”
“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Johnny是个胆小鬼?他这个孩子,做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一套理论,比同龄人早熟了不止一点。即便是我们这些血亲,也从来都不会主动亲近。”
“可是他毕竟是我的孩子,就算什么都不说,我还是能明白他的心思。因为总是觉得每个人的生命都只会短暂的交集,所以从来都无所用心,只是尽到本分。”
“这样,是不是很没有人情味呢?”
江白竟然不知道应该摇头还是点头,薛铭这样做,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对,甚至说,是保护自己最好的方式。但是在这个世界上,真的要做到将自己跟世界完全清晰分割开来,是很困难的事情吧。
“我一直都在担心,担心他以后就这么过下去了,人生若是没有一个可以互诉衷肠的同伴,那该是多么寂寞啊。”
“直到遇到了你,他终于开始变了。从来不知道七情六欲是什么的他,竟然对你动了真情,他跟我说想要带个人过来见我的时候,我还吃了一惊,可是看到你们,我就知道,Johnny不会再寂寞的一个人往前走了。”
女人搭在他肩头的手紧了紧,声音轻柔好听如同梦中的摇篮曲,“小白,谢谢你,将他曾经失去的东西,都找了回来。”
姜莞说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将薛铭交付给他之后就走了。
江白坐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静静的听着薛铭的呼吸声,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曾经在感情里受到了挫伤,自此就封上了心门,直到这个男人不声不响的闯了进来,让他重新找到了直面未来的勇气,他说,如果他心里有道坎的话,他会带他走过去。
明明最该被感谢的人,是他啊。
“你……哭了?”男人沙哑的声音透过无边的黑暗响在他的耳畔。
江白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醒了?我去叫医生。”
“不。”
“你不是说过,病人要听话吗?”江白可不打算听他的话。
“不。”他只是执拗的重复着这个字。
江白像是突然失控了一般,冲他喊道,“你怎么这么倔?明明都成这样了还要死撑,明明妥协的话就不用遭罪了,明明……”
“我妈……告诉你了?”他轻声打断了他的话,江白却一下子愣住了。
“江白,对不起。”
“爷爷以前跟我说过,如果能捱一百下他的鞭子,就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他轻笑了一声,“我数了的,一百零一下,他不会食言的。”
第105章: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