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欲绝也不是好装的!再这么喝下去心肝脾肺胆都喝伤了,他悲愤地想,又想不干了。
但一想东子还在南边打仗,深吸一口气,便压下念头,去抓薛元书的领子。
屋顶瓦片碎裂,巴掌大的一块破洞,弩箭飞射而来,屋里乒乒乓乓乱响。
薛元书一声大喝,提起桌案遮住苻秋,矮身朝侧旁挪去。小倌惊叫,云含躲得太慢,侧身时腿上中了一箭。
苻秋酒霎时全醒,喝令道,“你去收拾上面的。”
薛元书一个翻身踏窗掠上屋顶。
“过来。”苻秋朝云含喊道。
那一波箭过去,一时半会儿只要薛元书牵住了人,便不会进屋,苻秋爬出去关窗,雪亮的一把薄刀自窗缝间猛然透入,他偏头,随手不知抓了个什么一把敲断刀刃。
回过神才看清手上拿着个瓷罐。
“快,都躲起来,盯着爷看作甚,老子又不管保命!”
众人这才回过神,钻柜子的钻柜子,云含的小童扯着他躲到柱子后面。
不大的两个柜子被俩小倌一塞,已然没有空地。
苻秋转到柱后,长垂的帘子将三人一遮,云含的手按在他肩上,苻秋心头砰砰直跳,本是怕的,这一时却又没那么怕了。
好歹他功夫在身,身后藏着的两个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
“别怕,待会儿我出去了,你们俩还躲在这儿,别出声,知道吗?”苻秋自靴中拔出两把短剑,一手一柄。
门缝里一片薄刃,正在缓慢将门栓朝一边推。
苻秋深吸口气,肩上力道一紧,他侧头,耳朵上一热,听得极少开口的云含沙着嗓子说,“千万小心。”
苻秋一哂,“无事。放心。”
他两手一紧,听得门开,屏息直立着身,不多会儿,一双皮靴显在视线之中。
苻秋提着一颗心等那人走近,忽大喝一声,扑将上去。
刹那间桌翻椅倒,以命相搏,手格着手,四足忽踢。
来人力气极大,三两下缴去苻秋的兵器,又两下踹得他腿麻爬不起身。
胡子拉碴的脸靠过来一顿猛亲。
待苻秋回过神,对上那人的眼睛,一时脑中空白,如堕梦中,嗓子发颤,“你回来了……”
“回来了。”东子展臂来抱,冷不防被苻秋手足并用推到一边。
苻秋跳将起来,翻身跨坐在东子身上,举拳就揍,直揍得手膀子发酸才住手。
东子便躺着,时不时配合地“哎哟”两声算呼痛。
二人视线对上,苻秋蓦地红了眼,东子登时慌了,正来抓他的领子,拉低身嘴碰到唇。
屋顶一声暴喝,“他奶奶的,你们俩到底来不来帮手!收拾一个算十两银子!”
“来了多少?”苻秋后仰头,躲开东子的唇,问他。
东子想了想,“路上收拾了五六十。”
苻秋松了口劲,刚想再磨会儿,漫不经心道,“几十两少爷有,不忙。”
东子哦一声,一手去解他的领子,一边说,“三百两有没有。”
“你说什么?!败家娘们儿!”苻秋怒拍开他的手,利索地爬起身,刚到窗边,被抓住后领子朝床上轻一推。
东子拿被子给他盖上,连头都盖了住,解下一柄刀,抄起腰侧另一把刀,一手抓着窗框翻出窗上房去了。
二更鼓响,舞风楼后院中水响,淡红色的水冲下地。
东子摇头晃脑,一手拨了拨湿发,廊下坐着的苻秋拿条毯子走上前去。
忽一阵水珠被甩得扑面而来,苻秋展开毯子扑上去,把东子的头裹在毯中又想揍他,拳头落到背上,却不由放软了动作,摸了摸他的背脊。
“回来了。”苻秋心跳得厉害,隔着毯子在东子头上蹭了蹭,腰上一股手劲,他 抓住东子的手臂,双目微红,正待说些什么。
薛元书玩世不恭的声响起在院子里——
“小情人还腻歪多久,几更天了,要在楼里睡就派个人回去说一声。饶舌鬼那德性,爷爷可不想挨了刀子又挨骂。”
东子抬起头,扯下毯子,深看苻秋一眼,将他推开去些。他浑身湿透地站在树下,声音低沉,“这回来,便不走了。你们先回去,过几日来接你。”
“你不走?”苻秋蹙眉。
“有事要办。”东子看向薛元书,薛元书眯着眼靠在柱上,手背上一道浅浅血痕。
“有劳薛大哥,这几日多看着点,少出门。”吩咐罢了,东子低头,去亲苻秋的眉眼,摸了摸他发热的眼眶,嘴角翘起,笑隐没在胡子里,抓着苻秋的手贴在脸上,“想死你了。”说着话东子又在苻秋嘴上亲了口。
“……你们两个够了吧?”薛元书叫道。
“下回收拾干净来接,回去吧。”
送到舞风楼后门,苻秋频频抬眼来看,上了车,撩起帘子一动不动盯着东子瞧,直至全看不见了,酒气上翻,头疼得很。
薛元书于对面坐着看他,“看不见就过来,都说过几日来接,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苻秋张了张嘴,心头那股悸动尚未完全散去,只也没法对薛元书说。
薛元书靠在车厢上,歪头,低声喃语,“总算回来了。”
“人是朕的,大哥别惦记。”苻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