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尾那个院子的人也是有样学样,很快也在外头搭了个猪圈,猪崽不够,就从凹里这个院子里匀了几头过去。高长他们这个院子的人倒也没什么意见,这条大壕沟挖通之后,就把他们村子从外头的危险中隔断出来了,同时被隔断的,还有外面的人。
对于现在这个村子里的人来说,他们的观念中,村子里面的人和外面的人,是完全两个不同的概念。村子里面的都是自己人,无论怎么磕磕碰碰,那都是安全的,外面的人,却是未知的危险的,就连从前认识的那些邻村的镇上的人,也要小心提防,担心别人盯上他们这块宝地。
在这样的环境中,这个小村子里的人可以说是空前团结,但是团结并不代表绝对的宽容。就像各个院子里头的大锅饭,和几十年那种全国性质的运动不同,他们这种大锅饭,是小范围的,小团体性质的,一个院子里的人头都是数得上来的,哪个敢好吃懒做,那就直接侵犯了村子里其他人的利益,绝对不受待见。
就这么个小村子,走又走不出去,没电视没网络,要是不受人待见,那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因为郑纵鸣闯了祸,村子里的人对他们家很有意见,言语间也就不那么客气了,他家小子都那么大了,为了吃点肉就能给村里惹这样的麻烦,溪尾那人被毒蛇咬了一口,差点没把命搭上,他们村总共就这么些人,能经得起几回折腾?他们院子里多少娃娃,哪个不馋肉,要个个都像他那样,大伙儿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那一家子也是理亏,郑纵鸣那小子没真正干过什么重活,挑两天水肩膀就肿了,腰也酸了背也疼了,忍不住就要耍点小性子,村里的长辈好话坏话说尽了才让他老老实实每天把水挑了,郑国霖夫妇都比较自觉,开始卖力表现了起来。
俩夫妻一个在地里干活一个在院子里帮忙,儿子每天挑水,家里没一个吃闲饭的,说起来,他们一家三口都是壮劳力。就因为这个,从前他们家要是有谁偷点懒,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也没拖大伙儿的后腿么,要是肯安安分分过日子,谁没事去找他们的麻烦。
高长休息了几天之后,就开始整理起地窖来了,从前他因为担心温饱问题得不到保证,在阳光发生变化的前几个月,也囤了一些粮食米面,现在每天吃着大锅饭,偶尔开个小灶,也以肉食居多,这些东西就显得有点多余了。
放了将近三年,那些大米倒是还没有腐烂发霉的现象,米面之类的因为都是买的那种包装好的,也都没什么问题。虽然当初买得不多,但也不算很少,这么些东西高长他们一家肯定是吃不完的,丢了也太可惜,最后还是决定拿出来分了吧。
反正这整个村子,进过高长家的也没几个人,就算粮食拿出来,地窖也不会暴漏,老实说,现在他觉得就算暴漏了也不算什么大事。以高长他们的绝对武力值,一般人就算知道他家藏东西了,也不敢打什么歪主意,那要是不一般的人,也不大可能看得上他这么小小一个地窖,所以基本上来说,安全系数还是很高的。
高长把这些东西一件件搬到院子里的时候,这个小小的村子顿时就热闹起来了,主要还是那一箱箱的米粉面条太诱人。
“哎呦高长,你家怎么有这么多好东西啊?”没办法,眼馋啊。
“呵,当初镇上不是有人写大字吗,个个都往家里搬东西,这不,脑子一热,就买了这么一大堆,吃都吃不完。”
高长一边把最后两大箱子面条甩在大米堆上,一边笑呵呵回答,基本上,他在这个村子里人缘还算不错,虽然有时候是强硬了些,但也不是那种动不动就翻脸的二百五,也是能说上话能开玩笑的,而且还算是比较慷慨大方,大方的人谁都爱,尤其是在这个贫瘠的年代。
“你买得可真不少,这得多少钱啊?”妇女们啧啧称奇,眼睛黏在那些纸箱上面,拔都拔不下来。
“你还是别说钱了,一说这个我心里就膈应。”老婆子唉声叹气道。
“对,不说这个,生生就能把人难受死。高长啊,还是你有远见,咱当时哪能哪能真的信那些传言啊,要是早信了,把那些钱都花了,现在心里多舒坦。”
“现在说啥都是马后炮,你们也甭想不开,你看我买的这一堆大米,干啥用啊?早知道还不如买卫生纸呢。”高长嘿嘿笑了两声,然后朝院子的一个角落喊了一声,那边还有几个没过来凑热闹的:“何一花,你过来一下。”
“什么事啊,高大哥?”何一花在他们村子里住了几天,依旧是又黄又瘦,不过精神头倒是好多了。
“一箱米粉一箱面条,般得走不?”何韵跟何文准都不在院子里,大概是在地头侍弄桑树苗,没见着人,高长就喊了何一花过来。
“不用了高大哥,家里还挺多蛇肉呢。”
前几天高长让他们帮着收拾蛇肉,说给辛苦费,本来还以为能给个三五斤就很不错了,没想到高长随便就给了小半麻袋,她们原来还想推辞的,但是因为当天晚上发生了郑纵文那事,高长还挺凶,她们一时也摸不着这人的脾气,就没敢罗嗦。
不过那蛇肉的味道真是不错,住在这个院子里也好,每天都有大锅饭吃,管饱,也不缺盐,大伙儿因为她们能养蚕织布,都对她们挺好的,尤其是陈玉珍,傍晚做饭的时候,还让何韵从家里拿了条蛇肉干下来,加了些辣椒帮她们炒得喷香。
“拿着吧,甭客气了,小姑娘不是还在长身体么,肚子饿了就自个儿下点面条,好好吃,好好长,长大了反正还是咱们村的,划算。”高长说着就把一箱面条一箱米粉叠好递给何一花。
“啧,那肯定得在咱们村里,就是不知道哪家的小子有福咯。”现如今女娃都不愁嫁,村子外头大把的光棍汉,就看家里舍不舍得把她们嫁出去了,不行招赘也挺好,以后要是真能养蚕织布,女人也都是好劳力啊。男娃要想讨老婆就难了,何一花这姑娘现在年纪还小,长得也一般,但是人家会织布啊,绝对的抢手货。
“怎么样,搬得动吗?”这丫头的小胳膊细的根小树枝似地,高长真担心它一个不小心就给折了。
“嘿,这点重量不算啥。”何一花从前也没少干活,看着瘦,力气还是有的。
“小丫头不错,再来一箱。”何一花要是个娇滴滴的姑娘,高长肯定不能对她这么热情,在他的审美观里,不管是男的女的,就得有股子韧劲才好,这丫头就挺不错。
三个箱子在跟前一叠,何一花的脸都被遮住了,只好侧着身走走几步,把箱子放在楼梯下面,然后一箱箱往自家搬。
“卫成英,过来。”那皮猴早就坐他家门前的那块小平台上看老半天了,好容易总算等到高长点他的名字了。
“来了。”卫成英的动作贼快。
“前阵子你帮我们给喵仔喂食,今儿给你发工资,怎么样,喜欢吃面条还是米粉?”
“都喜欢。”卫成英半点不带客气的。
“那行,一样给你半箱。”高长咧嘴一笑,小样,别以为你说都喜欢我就能一样给你一箱。
“哦。”卫成英有点失落了,刚刚看高长对何一花那么大方,还以为自己也能分到不少呢。
不过等到高长开了两只箱子,看到里头包装完好的一袋袋面条和米粉的时候,他的心情马上又好了起来,两只眼睛巴巴地盯着高长手上的动作不放,看得高长都有点不忍心叫他失望了,往他那箱子里丢了一袋又一袋,直到冒尖了才罢手,美得卫成英见牙不见眼。
何韵何一花她们因为是自己带回来的,又是未来织布主力军,所以特别照顾着点大伙儿也都觉得挺合适。卫成英给高长家喂了一个月的猫,给点辛苦费也是应该的,就他们家那只喵仔,一般人还真喂不了。
送出去这两份之后,高长又让上坎白宝他们搬走了五箱面条五箱米粉,现在白宝那群手下跟村里的乡亲关系还不错,没事的时候也会过来逛逛,要在村子里找个他们那院子的人太容易了,尤其是有东西拿的时候,跑的那叫一个飞快。
溪尾那院子也让人拿了五箱面条五箱米粉过去,都是一个村子的,多少意思点,平时注意打好关系,关键时候能起大作用。
剩下的,就都归高长他们这个院子了,高长直接交公,要吃还是要分,大伙儿看着办,主要还是看郑国邦郑国宏几个人的意见,这种时候,不能把领导排挤在外啊,也得尊重尊重他们的意见,高长又不想当村子院长的,所以不能掩盖了他们的光芒。
郑国邦他们听取了大家的意见,决定分掉大部分,留下下部分,按照人头来,不论男女老少每人分一包面条一包米粉,分剩下的,就留着到时候用大锅煮了吃。
至于那些大米,放了差不多三年,都算是陈年旧米了,但是还不至于陈化,要吃也能吃,就是口感不咋地,村子里现在也有水田,只不过因为水田侍弄起来比较麻烦,亩产量也不算高,比不得土豆红薯玉米之类的划算,种得也不算多。
所以这些米还是有用处的,隔三差五吃一次,一个院子上百号人,消耗起来也很快,大家要是实在不喜欢,大不了用来煮猪食好了,反正是没的浪费。
分了这些东西,高长在村子里的口碑一下子又好了许多,对于他们不用抽签上工这件事,也就更加不介意了。从前还有点意见的,这会儿也都觉得自己小气,看人家高长多大方,成堆的东西,说分就分了。
当初买这些东西的时候,高长参杂着买了不少品牌口味的,这会儿就热闹了,这个说要鸡蛋面那个说要荞麦面,这个说要粗粉那个说要细粉,看着村民们熙熙攘攘跟过节似地,也没他什么事,高长转身就往地头上去了。
大黄最近迷上了种地,浇水施肥的,地里头的杂草拔得那叫一个干净,几乎每一株野草都被他扼杀在了萌芽状态,高长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有点强迫症。
地里其实也没种啥好东西,不是红薯就是土豆,还有少数几棵西红柿辣椒茄子啥的,品种也不用种得太全,自己地头上没有的,想吃的时候还是可以到别人地头上去弄点的嘛,村里人不可能每户人家都把所有的蔬菜粮食种个遍,缺啥跟人家换点就是了。而且高长他们家基本也不开小灶,开小灶的时候基本都是在吃肉,对蔬菜的需求量不大。
高长唯一的不满就是大黄对这些庄稼的关注度超过了对他,每天吃了饭就往地头跑,每一株苗子他都能看上老半天,就差给它们取名字了,盼星星盼月亮就盼地里的庄稼快快长大。这让高长不禁有点担心,等哪天地里的这些宝贝们终于能收获了,大黄这家伙能不能舍得它们被吃掉。
因为大黄不喜欢跟村里的人打交道,除了吃饭修行,偶然上山打猎,就没别的事可干了,高长觉得让他种种地挺好,当是打发时间也好,培养个兴趣爱好也好。
可万万没想到,大黄就这么义无返顾的,一头扎进了种田的事业之中,而且还到了痴迷的程度。高长蹲在田埂上,看着对面的大黄,大黄蹲在田沟里,看着地里几片嫩绿嫩绿的叶子,感慨生命的萌发是如此的奇妙,眼前这个小小的生命,先是出现两片叶子,然后一天天的,叶子越来越多,接着又长出枝条,然后结出果子,等果子熟了,那是怎样的美味啊。
要是世界上真的有念力这东西,大黄眼前那颗嫩绿的土豆苗,早就被高长的眼刀切成无数薄皮了,绝对是标准的实验室厚度,放在载玻片上,滴两滴溶液,再盖上盖玻片,就能放在显微镜下观察细胞结构了。
高长蹲得腿都酸了,大黄竟然还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唉,两世为人,竟然就这么被一株土豆苗打败了,高长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有点失败。但是他现在如果能看到大黄脑海中的幻象,发现那株绿油油的土豆苗,最终竟然结出了又红又大的西红柿,不知道又会作何感想。
他们家最近心情欠佳的除了高长,还有喵仔,这就不得不说一说喵仔的捕鼠事业了。大家要知道,老鼠是很狡猾的动物,很多老人都坚信,它们能听得懂人话,喵仔长期跟这些老鼠斗智斗勇,一直都以老鼠的克星自居,村子里的老鼠几乎都认识它,没有不怕它的,老鼠们对它的畏惧,用闻风丧胆来形容也并不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