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快黑了,你得找个地方待着,晚上露水很重,你本来都已经在发烧了。”
“呜呜……”大黄抬头看了高长一眼,然后继续趴着。
“我差点忘了,口袋里还有一块糖,帮你剥开吧,吃完了以后就没有了。”
“呜……”大黄伸出舌头舔了舔糖块,然后叼起来嘎嘣咯嘣嚼两下,就吞进了肚子里。
“大黄你真听话,要是你不生病就好了……”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高长摸了摸小狗的脑袋站了起来,慢慢往前走,走几步,就要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大黄就蹲坐在后面的一个小土包上,眼睛湿漉漉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因为光顾着回头,高长没仔细看脚下,被一块突起的石头拌了一下,脑门磕在土路上,“砰”地一生响,好久才又站了起来,他晕头晕脑地看着四周的环境,然后又看了看身后的那只小狗,终于有点明白过来了。
高长三两步走回到土包前面,蹲在他跟前的那只只有成年人巴掌那么大的小黑狗就叫大黄,让他上辈子愧疚了十来年的债主。这会儿它正生着病,发高烧了,小风一吹还打了个脆生生的喷嚏,鼻头湿湿的,眼眶也很湿润,眼睛红红的,身上的毛都贴在皮肤上,看起来病恹恹的有点吓人。
高长这会儿心情相当不错,弯腰一把将小狗抱在怀里:“走啊大黄,咱回家。”
真没想到,重生这种好事竟然让他给碰上了,看来是老天爷良心发现,觉得这些年实在是太亏待他了,终于决定要做点补偿。高长心情很好,哼着小曲儿往家里走,不过在进村子之前,他还是把怀里的大黄用衣服挡住了,不能让那些人知道大黄没被送走,不然又得唧唧歪歪好久。
至于大黄为什么叫大黄而不是叫大黑,这完全是因为高长听了奶奶的话,当初这只小狗跟他回家的时候,他本来给它取的名字叫小黑,但是高奶奶说他们本地的土狗小的时候都是黑毛,等长大了,就都是黄毛。管一条黄毛狗叫小黑,那真是挺别扭的,于是高长就给它换了名字,叫大黄。
回家以后高长就把大黄安置在自己房间里,他们家在村里三合院拐角的地方,有两堵墙都在三合院外头,另外两堵墙跟别人家的墙壁是挨着的,只有一道一米多宽的小门是对着三合院的。
房子挺宽的,就是只有一层楼,外面厅里是泥土地面,跟厨房没隔开。房间里边倒是铺了木板,只不过这些木板也不知道是哪个年头铺的了,腐朽得厉害,地板上一个一个的洞,一到晚上,那些老鼠就窜来窜去在他们家来去自如,吵得人几乎没办法睡觉。
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高长给大黄送了点饭进去,它用舌头都没舔几口米饭就不肯再吃了,高长只好把那些剩饭端到后院去喂鸡。
他们三合院外面是大片大片的竹林,竹林里还有一些倒塌的石头房子,看起来年代已经很久远了。高奶奶在石头墙边种上一些南瓜苗,春天吃苗夏天吃花,到了秋天还有南瓜吃。除了南瓜苗,还有一些乡下人常吃的蔬菜,都是好种又容易活的,随便种点,就够他们祖孙俩吃一年的了。
还养了一群鸡和一群鸭子,鸡鸭晚上不睡在家里,在石头墙边用竹棍和稻草搭个棚子就行了,屋后还有水渠,水是从三合院正后方的水池里流出来的,经过三合院的外墙留进村口的一条大水沟里,沟里有螺丝也有泥鳅,鸭子们喜欢在里面扑腾。
重生之后的第一顿饭,高长吃得很多,奶奶做的韭菜炒蛋真的很香,自家后院里种韭菜,自家老母鸡生的鸡蛋,实打实的健康无公害。
“长啊,你怎么又把大黄给带回来了?”奶奶的牙齿都快掉光了,说话漏风。
“奶,没事,我让大黄待在房间里不出门,别让他们看到了就好。”自己上辈子就为这事愧疚了许多年,这辈子说什么也要保住大黄,好歹他现在也是一个二十八岁的大男人了,连条狗的保不住,说出去叫人笑话。
“那你可得防着点。”
“晓得了。”说着高长又往自己嘴里扒了一大口饭,他都好久没正儿八经吃过米饭了,真是又香又甜,吃了一碗又一碗,就是不想停筷子。
晚上奶奶点着昏黄的灯泡做灯笼,这年头平常人家早就不用灯笼了,这些都是办丧事的时候才用的。高长这些年在城市里一个亲人都没有,重生以后看着奶奶觉得可亲了,不想回屋去,搬了张凳子坐在旁边帮着干活。
“你别干这活,明天还上课呢,赶紧看书去。”
“明天是星期天。”大黄是在星期六傍晚被他放生的,这个高长一直都还记得,不过这一晃十好几年,鬼晓得现在学校上到哪一课了。
“那你也别干这活,奶奶一个人干得过来。”
“我哪儿是替你干啊,我替自个儿干呢。”高长笑嘻嘻地说。
“呸呸,小孩子不要乱说。”高奶奶骤然变了脸色。
“我说挣来的钱反正都是我花,替自个儿挣钱呢。”高长也不傻,自然知道高奶奶避讳的是什么,他们家本来就人丁单薄,对生生死死的,都忌讳得很,要不是实在没经济来源,高奶奶大概也不乐意做这个。
“干这活挣不来几个钱,听话,回你自己屋里去。”高奶奶打定主意就是不让高长做这个,他也没办法,再磨下去老人家就该着急了,只好回自个儿屋里呆着。
屋里就高长和大黄一人一狗,大黄精神不好,正趴着睡觉,高长枕着胳膊躺在床上,天马行空地想着自己这辈子要怎么活。首先肯定不能像上辈子那样往城市里去了,村里再怎么不好,地里头长着的总是庄稼吧,不像城里,商店一关门,大家就只能啃树根吃树皮了。
啧,说到吃的,高长又有点意犹未尽了,他这会儿才十七岁,本来就是正长身体的时候,刚刚吃下去的晚饭在胃里打了几个滚儿,很快就被消耗了大半。好不容易重生了,高长说什么也不会再亏待自己,这辈子其他的不说,绝对要吃好喝好,把命活长久咯。
可是吃喝要本钱啊,高长瞥了一眼墙角下那只病恹恹的小黑狗,那家伙也需要补补了,吃不下去饭,要是能整几根排骨熬成汤,大概也能喝下去一点。想到排骨,高长也忍不住开始咽口水了,他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吃过肉了,蚯蚓肉当然是不能算肉的,那玩意儿连昆虫都算不上。
为了给自己和大黄挣点吃的,第二天高长就在他们镇的街道上一圈一圈地逛,菜市场里大把的排骨,可惜他就是没钱进去买。
倒也不是真的一点钱都没有,虽然他们家很穷,但高奶奶多少也会在高长口袋里放点零花钱。可这钱不能就这么花了,高长的意思,还是想留着钱生钱,可怎么生呢?在他们这个鸟不拉屎的高山小镇上,除了去玩老虎机高长想不出其他赚钱的门路,当然,老虎机也不能去玩,赢钱的概率太低。
这一逛,就从上午八点逛到了十点半,要问重生这回事最好的地方是哪里,那高长肯定得告诉你,最好的就是现在的阳光还是橘黄色的,晒久了最多脱皮。
转啊转啊,从小镇中心转悠到了四周的小区,然后高长就转到了他们镇上最大的一个老年人活动中心。说是给老年人活动的,其实就是个聚众打麻将的地方,放眼看过去,一桌一桌的都是麻将。高长在外面听到噼噼啪啪的麻将声,想都没想就进去了,他当年可是打遍宿舍楼无敌手。
在旁边看了一圈,发现玩法都差不多,他们镇上来这边玩麻将的大多还是老头老太太,也有一些家庭妇女,玩得都不大,就玩十块钱或者二十块钱一盘的,一百个子,一个子一两毛,输赢都多不了,也就是个消遣。要想玩大的也有,不过不在这个地方,这个老年人活动中心毕竟开在明处,派出所的同志时不时就要过来转转。
见有人站起来,高长就过去坐了,桌上几个都是阿姨大妈,见一个小男生来老年人活动中心打麻将,都觉得挺稀奇的,一会儿问他读没读书啊,一会儿又问他家住哪儿的,爹妈叫什么名字。高长哼哼唧唧,并不怎么正面回答,只管打麻将,赢两三根排骨回去,他今天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镇上闲人也挺多,麻将桌边有些人打有些人看,今天围在高长身边看热闹的人就挺多。“喝,还会划船呢这小子。”
“年轻仔打得不错啊,你们悠着点哈,这十好几番呢。”
这些人一边看一边说,有时候把高长的牌都给透露了,不知道是不是也有点欺生的意思。高长暗暗记着这几个说得最大声的家伙,他娘的,下次就轮到老子看你打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