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理由都跟我用几年了,”闵老师猛灌了一口水,“我不是多管闲事啊,我是真喜欢他,看着一个人那么单着心里挺……哎,你不知道读书那会儿,每次开家长会他们家都没家长,来的居然是个特助?哪个有钱人父母像他们家这样啊?林天回回都考第一,老师站讲台上夸他,准备让林天父母出来做演讲,教教别的家长他们怎么带孩子的,然后林天站起来说我父母工作忙,在外地。”她重重地放下玻璃杯,“我是真心疼他的。”
闵老师沉默下来,“他那么开朗……”然后她就说不下去了。
“去睡吧。”卢教授放下病例,拍拍她的肩。
*
“今早上雷院长发了好大的火……”
“我看见他和副院长起了争执,两人很大声地在说什么。”
“还能吵什么?还不是……”
几个八卦的护士瞬间在门打开的那刻噤声,护士长面不改色道:“去查房。”
雷院长和田副院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雷院长从国外回来的,带了自己的班底,比如傅医生,比如心胸外科的许主任,还有普外的陈医生。前几年,两人因为心胸外科主任人选的问题而闹过一场,田副院心中有更好的人选,雷院长则坚持说自己的人更好。
“老谭在医院干了十一年了,傅星河干了几年?”田副院比雷院长要矮一头,他叉着腰,火气很重,“当初心外的事我让你了,这回他手伤了,指不定好不了了,你拖到什么时候算完?”
雷院长好言好语道:“谭医生资历够了,你觉得能力行?”
“怎么不行?!”
“那上回医闹怎么解释?那病人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一个简单的颅骨骨折手术他都能失败。”
田副院有理有据道:“任何手术都存在风险。”
是的,任何手术都不能避免意外事故,可这很明显是主刀医生的失责。手术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而谭医生最擅长的领域便是颅骨骨折,他本不应该出错。换句话说,他杀了那个病人。
脑外科是他们医院的王牌科室,所以医院管理层非常重视主任的人选。
上回开会说七月评,上面定了傅星河,田副院过意不去,就请谭医生吃饭。结果没过几天,爆发了医闹事件,傅星河负伤修养,评选的事不能耽搁啊,所以他又站出来推举谭医生。
而雷院长的意思是,再等几个月,等傅医生养好伤后再说。田副院说不行,说好的这个月。
两人就是因为此事争执。
护士长回想起医闹拿着刀刺过来的瞬间,是傅医生拉开了自己。而那起医疗纠纷,并不能说是突然事件。那病人家属已经在医院里闹了好几天了,每次都被保安赶出去。而医院态度冷漠,因为手术事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哪知这医闹自己钻牛角尖,准备让医生偿命,他被制服的时候,眼泪滚出来,憎恨道:“大家都说你是最好的医生,你为什么不救他……”
那天傅星河刚做了个十小时的高强度手术,哪能再做一个这么长时间的。所以医院的另一位谭医生就主刀了。那也是他们脑外科的骄傲,但护士长知道,这场医疗事故,并不是意外。当天,她在谭医生身上闻到了酒味。当时病人已经快不行了,护士长有些担忧说不如等傅医生休息一会儿……谭医生似笑非笑说我不行啊?我比他资历高多了!
喝了酒怎么能上手术台呢?医院有明确规定,但谭医生是主治医师,护士长犹豫之下,只能选择旁观。
所以手术台上才会死人。
傅医生手臂流出血来,所有人都吓傻了,护士长急忙蹲下身去给他处理伤口,一抬头,在纷杂的人群后头看到了谭医生。他在看见血的那瞬间,眼睛里有种奇特的光芒,就好像他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雷院长,”护士长敲门后进去,“您要的病历和手术报告。”
他随意翻了几下,报告上写着突然脑死亡,是病人自身的问题。护士长抬脚想走,她有些犹豫,“……是不是要做尸检?”
雷院长抬头看她。
作者有话要说: 闵老师这个心直口快的,干得漂亮⊙ω⊙
第14章 14
“只有做尸检才行吗?”林天在电话里问道。
“也不一定……只要能确认真正的死亡原因,就可以起诉了。”律师说道,“您要起诉医生,那就要有起诉理由,不是一句简简单单的怀疑就行的事。”
“而且法庭上,非法途径获取的证据,是不能使用的。”
“我在这方面有相熟的律师,可以介绍给您。”
“暂时不用。”讲了几句后,林天挂了电话。
前些天找私人侦探调查的事已经有眉目了,他们非法监听了谭医生和副院长的通话记录,发现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所以林天才会给自己的私人律师打电话,问一下情况。他了解到,通常在医疗纠纷中,病人家属很难胜诉一家大医院。更别提这个家属还因为闹事被关进去了。
因为傅医生受伤,所有人都忙着谴责医闹,从而忽略背后的原因。甚至有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手术就是傅医生做的。这件事比想象的要复杂,林天想让真相大白,他想要所有人都知道:闹事的人是罪有应得,可恶劣的事件背后,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医师和不健全的医疗制度。
最重要的是,他想让傅医生回去继续工作。
挂完电话,林天继续处理工作,有一大堆文件要他过目,要他签字,林天每一份都要检查一遍后才敢签字,他眼睛累得睁不开。
林天打了个哈欠,他揉着眼睛,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林天的妈妈秦韵的电话,让他回去吃饭。
“妈,我有工作忙……”“别管工作了,什么时候工作不行。你现在就过来!”秦韵语重心长道:“你爷爷找了大夫,他想着你身体不好,让你现在过来,大夫给你把把脉,开副药好好调理调理。听话啊小天。”
“……妈。”
“妈妈担心你身体,听话,赶紧过来。”
“嗯,”林天垂下眼睛,“我知道了。”
秦韵不知道他到底得了什么病,甚至连他到底病没病都不清楚。
暮色把地板染成橘色,也让林天的侧脸染上夕阳的光芒。他沉默地发了会儿呆,接着他收起桌上的文件,对秘书交代了些什么。
司机老吴打开车门,林天弯腰坐了进去。
“林总,”老吴在后视镜里望着他,斟酌着开口,“我想请几天假,我女儿结婚了。”
林天还在发呆,像是没听到他说什么,扭头看了他一眼。
老吴重复道:“我想请几天假,我女儿结婚。”
“好,”林天应下,“在外地吗?半个月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