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说的每一句话司马十七郎都没法辩驳,他顿了一下道:“你想没有想到我们的儿子?他们还小,又没有娶亲,你离开王府对他们很不好!”
“旭儿已经大了,在你的教导下会成长为一个合格的淮北王的,捷儿很快去书院读书,顺儿先跟在我身边,每年我也会带他回王府住上一段时间。至于他们的亲事,我自会用心,也会与你商量着办。”卢八娘扫了他一眼,“而且,如果将来你有了娇妾爱子,我在青山城要比被困在平北城里对儿子们更有利。”
司马十七郎被她最后一句话噎得脸都青了,过了半晌方才说出话来,“你当初要盐城时就想到了今天?”
“差不多吧。”
“是因为我答应薛表叔让薛氏进门,担心薛家对你不利?”
“也不只是因为薛家了,而是还要早,我没嫁给你前就想过要如何给自己多留一条路。”卢八娘平静地说:“当年汉武帝把助他得了皇位的陈阿娇囚到了长门,终不一顾;光武帝娶了阴氏又为了要拉拢郭家立郭氏为后,成大业后再废了郭氏和郭氏子,教训比比皆是,我也就多想了些。”
“在你眼里我会像汉武帝和光武帝那样做?”司马十七郎猛然想到青山城唯王妃之命是从,想到大青山中的防御工事,过去的他从来没有多心,但现在这一切突然展现在他面前,露出了真实而冷酷的面目。
司马十七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抓住了卢八娘的双肩,双目带着怒火地看着她,“你以为我会囚禁了你,废了你?”
“如果你不是,我有青山城也没什么,将来自然会传给儿孙,若你是,我有青山城保住自己和儿孙有什么不对吗?”卢八娘并不畏惧,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坦然地说:“相信我,我也宁愿一辈子不来鹿岛。”
“不过,虽然是退到了鹿岛,但我还是有能力过好自己的日子,所以也不劳你关切我了!”
两个银枝形烛台上点着十来只蜡烛,但城堡高大宽敞的房间里依旧有些幽暗,司马十七郎端坐着一动不动,烛光将他的轮廓投到了墙上,显出一个棱角分明的侧面像,似乎是勾勒在壁毯上的图案。
图案落在卢八娘的眼里,竟让她心酸起来。
虽然说的都是实话,但自己的几句话确实也够狠,而且自己并没有那样不相信司马十七郎,虽然最初她是不信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爱上了他,更信任他,她确信,司马十七郎不会负了天下人,更不会负了自己!
但是这些话放在她的心里这么多天,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不在这个时候说出来难道还能再等吗?卢八娘早已经下了决心,所以不管十七郎听了会多难过,但她还是要说。
结果不出乎意料,司马十七郎显然是被她的这几句话伤透了心。
卢八娘心中涌现出了悔意,但是她没有别的办法,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不过她还是走到了司马十七郎座位的后面,靠了上去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脖子,诚心地说:“最近我常想,如果当年你按我所说的早早纳了妾,我就不会生下旭儿捷儿和顺儿,我们间就不会再有如今的纠纷和痛苦,是不是更好一些呢?”
然后她自己又马上否认了,“不过我还是宁愿像现在一样,毕竟这么多年我非常幸福,有你带给我的,也有三个优秀的儿子带给我的,我一点也不后悔,而且还感谢你能够给我这个机会。”
“我原来一直在等着你答应我一辈子不纳妾,等到了现在终于等到了,可是我发现其实我要的不只是这一句承诺,而是你心甘情愿的只守着我,心里只有我一个人,可是这太难了,我知道你并不能甘心于此,所以我不想逼着你。”
见司马十七郎一直不吭声,就像一个石像一样,卢八娘轻轻地抚着他的肩又絮絮地说:“我知道你其实最看重的还是我和儿子,那就只纳妾而不要再封侧妃了,我不在府里的时候,就让宁姑姑和成姑姑她们先管着,毕竟旭儿很快就会娶了正妃,到时候就让世子妃打理王府。”
“女人嘛,都是贪心的。就比如我吧,曾经许诺你给你纳好多美妾,可是借口一个又一个,时间一年年地往后推,现在听到你要接人进门气得干脆跑出王府了。你要是封了侧妃,将来生出儿子,也免不了会得陇望蜀,再惦记起王妃和世子的位置了,少不了要有一番争斗。”
“
最好连庶子也不要生,你已经有三个儿子了,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再多几个庶子有只会增加麻烦却一点帮助都没有……”
“等我心情平静一些就会回平北城的,那时我们再见面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都带着怨气了。”卢八娘没有得到回应慢慢收回了手,缓缓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我们可以像老朋友一样聊天,不管怎么说都是共同过了半辈子的人,也会盼着对方过得好。”
“别生我的气了,十七郎,明天带着儿子回平北城吧,淮北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鲜卑大族的安顿,北地经济的发展,边境还有几处战争……不管怎么说淮北是我们同甘共苦打下来的,你要好好守护,没有了淮北,我们都是没有根基的浮萍。还有,我们曾在一起发誓,将来要将淮北留给我们的子孙。”
卢八娘又说了很多,对政局的看法,关于三个儿子的成长,王府事项的安排等等,可是司马十七郎一直没有说话,也不知他听进了多少,到了快天亮时,他突然站了起来,用沙哑的嗓音说:“即如此,我先回平北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