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她还有儿子,卢八娘想,不管她以前多瞧不起一心靠着儿子的女人,但儿子的存在确实安定了她的心,虽然他还不会说话,也不能安慰自己。但这么一个小小的人儿,软软的,香香的,靠在自己身边,把热量源源不断地传到自己的身上,让她突然觉得,天根本没有塌下来。
一大早,司马十七郎醒来时发现身边空荡荡的,王妃并不在床上。他赶紧爬起来,走到外间一看,卢八娘正坐在榻上吃着早餐,儿子就放在她的身边睡着。
“等等我一起吃。”司马十七郎感觉到卢八娘的疏远,平时两人都是一起吃饭的,今天王妃却等也不肯等自己,原因是什么他当然心知肚明,神态间自然就有了点心虚。
“王爷声音小一点,没见小郎君正睡着吗?”桃花自从司马十七郎进来就用眼睛一下下地剜着他,他一开口,马上一句话就顶了过来。
没上没下的竟然敢说自己,司马十七郎讨厌死这个丫头片子了,但他看到王妃连眉毛也没动一下,便忍了这口气去洗漱。等他回来时就见卢八娘已经吃好了,正抱着醒来的旭儿逗着玩。
好在,还有下人给自己重新摆了饭,司马十七郎心里庆幸了一下,他们身边的人都是王妃的亲信,自然一切都偏着王妃,恐怕因为纳侧妃的事都有些不快呢。他只做不知,三口两口地吃了饭,便对卢八娘说:“这边一切都还顺利,我今天就回去了。”
来楚州之前,他们就曾商量过,司马十七郎给薛表叔拜过年后就先回淮北军大营,毕竟他是主帅,不能离开太久。而用首饰换粮食总要一些时日,卢八娘则再留下一段时间,但最晚在腊月中下旬回去。
目前看楚州之行是顺利而且成功的,粮食已经换到不少,纳侧妃的事也定了下来,是到了司马十七郎回淮北军大营的时侯了。
卢八娘也同意他回去,淮北军大营不只是司马十七郎的,也是她的,在大事面前,卢八娘从来不会犯糊涂,因此司马十七郎一说回去,卢八娘立刻就同意了,“好。”
司马十七郎便向桃花等人挥了挥手,“桃花,抱小郎君到厢房玩。”
桃花又剜了司马十七郎一眼,但她还是在卢八娘的一道目光下听话地上前抱起小郎君出去了。
司马十七郎坐到了王妃身边,拉起她的手说:“王妃,你是知道我的,并不是好色之徒,自从立志修身修德,身体力行,我也算得上洁身自好,王妃以外的女人从来没碰过一个。如今奉皇祖父遗命出兵淮北后,惮精竭力,唯愿收复中原故国。”
“我这么多年带兵所得的名望、财物都用在了淮北军中了,你也一样,把所有的嫁妆都拿了出来,又跟了我到了这们荒凉的地方吃苦,我焉能不知?我这辈子我至死也不会负你的!薛家表妹你完全不必放在心上,我想要的不过是五千石粮食和薛表叔的支持罢了。”
“如今我只想着如何将淮北军练出来,在淮北立住脚。纳妾的事想都没想过,但薛表叔提了,我也只能收下。虽然薛家不是著姓,但毕竟也是一方豪强,盘居楚州上百年,实力不容小觑。结成姻亲,将来我们在淮北有什么难处,总可以求助一二,不管怎么说也要比陶尚两家可靠得多。”
司马十七郎说着从身后将卢八娘抱在怀里,他的头正好靠着卢八娘的后背,口中呼出的热气就喷在她的脖子上,“王妃,你说你若是我会怎么做?”
卢八娘昨夜只是浅浅地睡了一小会儿,心情非常地坏,经过一夜的煎熬,她想好了要与司马十七郎冷上一些时间,让自己把不知从什么时候生出的情愫忘掉。
可司马十七郎这番话让她心里酸了起来,若是他对自己大喊大叫,或者冷声冷气,再或者说些三从四德的大道理,她都能撑得住,唯独这掏心掏肺的话反倒让她忍不下去,马上就觉得眼框又热又胀,鼻子也塞住了,她努力地捱着,后背和脖子僵硬得似乎不会动。
司马十七郎感觉到她的异样,用力搬过她的身子,就看到卢八娘眼圈鼻尖都红了,两滴眼泪含在眼中,却一直没有掉落下来,他喟然长叹一声,“这些天也换了两万多石粮食了,紧紧也能够用,罢了,那五千石我们不要了,侧妃也不要了。走,收拾东西一起回大营!”
卢八娘真想答应,不要薛刺史的五千石粮食,淮北军也不会饿死,而薛刺史胸无大志,能力一般,不是个值得担心的人。若是昨晚司马十七郎这样对她说,她会非常高兴,但是经历这一夜,她已经想得更透彻了,没有粮食的困难要解决,也会有别的困难,没有薛家表妹要做侧妃,也会有别的女孩,司马十七郎走上了这条没有后退可能的路,就只能不顾一切地向前走。
想把这条路走得更过远更顺,只有想尽办法强大,而与各种有用的势力联姻是最容易的办法,也是司马十七郎觉得最正确的办法。想想司马十七郎只要多娶几个侧妃,她的首饰都不必卖了,多划算的生意!
纳进一名侧妃,与楚州的世家结成更近的姻亲,而且还能白得五千石粮食,这些好处就算司马十七郎能拒绝,将来总还会有他拒绝不了的东西,到那时她还不是一样要面对?
最关键的是,司马十七郎让她走的语气并不够坚决,他并没有直接吩咐下人收拾东西出发,而是用商量的口气对自己说,说明他心里还是很想纳薛侧妃的。
毕竟在他心中,纳侧妃就是应该的,之所以能这样好声好气地劝说自己,也步过是看在昔日的情分而已。要知道转眼间,他们已经在一起过了七年相知相惜,亲密无间的日子了。
卢八娘从来都是一个骄傲的人,她想要什么从来都是自己争取,却不会低声下气的祈求。她终于推开了司马十七郎,眼里的泪已经没了,“你只管放心,我会想办法给你挑一个最适合的侧妃,她的陪嫁我也会与董夫人商量着多要些。另外,楚州还有几家也颇有家财,我再给你选一两个侧妃一同进门?”
看到回归理智的卢八娘,司马十七郎果然不再提一起离开的事,而是认真地告诉她,“薛家的身份和地位勉强可以了,至于别的人家,还是算了吧。”他用鼻子轻轻地哼了一声,表示了对那些人家的鄙视,然后握住卢八娘的手,“王妃,这边的事都交给你了。”
“你赶紧先去与薛表叔辞行,然后早一点出发,也能早一些回到大营。”卢八娘再次催促,她觉得自己继续与司马十七郎在一间屋子里会窒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