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卢八娘也不是一点也不眷恋眼下的温情,即便她并不相信。但她也并不想白白浪费掉司马十七郎的时间,那样也是在浪费她的时间。再说近距离相处久了,容易产生矛盾,到时候两人有了嫌隙,还不如早些分开。她贤良地说:“你就给我一年的时间吧,如果生不了儿子,你就赶紧纳妾。”
“三年,三年你一定能生儿子的!”
“好吧,不过你若是改主意了只管告诉我就好,不必守什么三年之约。”
司马十七郎听了卢八娘的话终于疑惑起来,便问:“你怎么会觉得自己不能生儿子似的?”
适合的回答卢八娘早就准备好了,“我的九姑姑,就是嫁到温家长房的,一直没生儿子,还不让九姑父纳妾,我回京后听到很多人在背后议论她就想,我可不能像她一样善妒。再说不管谁生的儿子,都是郎君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儿子。”
本时代婚姻很稳固,正妻的地位也很高,妒妇就多,卢九姑嫁到温家是低嫁,自然有实力不让丈夫纳妾。目前,卢八娘嫁给司马十七郎也是低嫁,若是她坚决反对司马十七郎纳妾,也差不多能成功。
“我真是三生有幸才娶到娘子啊!”司马十七郎感慨地说。
然后他又想到,卢氏女有无子的,娘子万一真生不了儿子可怎么办?生儿子可是一件大事,特别是嫡子,千万不能轻视,他马上有了主意。
没有几天端午节就到了,这一天京城的活动一向丰富多彩,对于司马十七郎和卢八娘来说,这两个没有身份和地位的人不够资格参加皇家的饮宴。同时,府里有地位的人都走了,没人管,他们很自由。
卢八娘在身上佩了五彩香包,一大早被司马十七郎拉到城外采蒿草,这种在节日的时候顺应风俗的行为,她原本是不肯做的,今天尝试起来倒也很好玩。司马十七郎对路线很熟悉,顺路还带着她在城外的一家小道观歇了脚。道观里的道士殷切地招呼他们。
卢八娘略坐了坐,并不肯喝道士们端上来的茶,在大殿里里转了一圈,见殿堂并不甚雄伟高大,神像也只一般,便转到殿后看几块汉碑。
司马十七郎见卢八娘出去了,起身向知观拱手问道:“还请知观为我解惑,我与娘子子孙缘如何?”
原来这间道观名为七善观,知观是小有名气的相士,司马十七郎前两天就让平安带了厚礼约定给娘子看相。娘子出去了,他恰好可以详细询问一番。
知观已过了古稀,一脸的皱纹,满头的白发,精神却还矍烁,笑着说:“郎君是大富大贵的命,究其根源来自娘子,娘子也是大富大贵的命,究其根源又来自子孙,郎君与娘子定然子孙繁茂,福寿无量,福寿无量!”
子孙繁茂的人能不生儿子吗?司马十七郎放了心,然后他又细细地品味着知观的话,自己和娘子的富贵都来自于子孙?这是说他们的儿子会有出息,起码比自己和娘子还要强,这可真是好兆头!
“知观的话来日应了,我必为七善观重修宝殿,建宝塔扬名!”
“那老道便静待郎君为我七善观扬名之时了。”
司马十七郎神采飞扬、躇踌志满地离开了道观,带着卢八娘继续游玩。
卢八娘不晓得这个小插曲,若是知道司马十七郎竟然听信了这样愚蠢的预言,一定会当场拆穿,齐王府十七郎与卢府八娘结亲的事,道士们不可能不知道,做这一行的人消息灵通着呢。
试问,卢氏娘子不是大富大贵的命还能是什么命?司马十七郎靠娶了卢八娘日子才好过起来,这谁不晓得?再说,说卢八娘子孙繁茂也就是顺口,她看着身子康健,一般人都会以为好生养。再者新婚小夫妻去问子嗣的事,哪一个不会顺口说多子多孙?再夸两句子孙有出息也不过就是顺便的事罢了!
可司马十七郎却一直坚信不已,就是很久以后他和卢八娘说起此事时,无论卢八娘怎样反驳,他都没改变,因为事情确实如道士所言,一丝不差。
很快两人到了江边看赛龙舟,这不同于采蒿草,京城外哪里都是一样可以采到,有没有地位的差别就很大了。江边正对着龙舟赛的那片平整宽敞的岸边,冠盖云集,权贵们搭了各色的彩棚,或坐或卧舒适自在。
而他们夫妻站在远远的地方,本来还能再向中心一些,可卢八娘怕人多拥挤,被别人撞到,再说人多的地方味道也大,只肯在偏僻的地方遥望。司马十七郎倒是想再上前看清楚些,但他还是拒绝了娘子提出的让他一人上前去看的建议,他担心美貌的娘子一个人留下被登徒子轻薄了去。于是他们只看到几条船在江面上前进,不用说上面的水手,就是龙舟上的装饰也看不大清,只能根据颜色分出几个队来。
但卢八娘还是会享受的贵女。她让平安和桃花打开带来的包袝,将里面的锦褥铺在地上,摆上了用油纸包了的粽子和一些小吃,大家在一株枝叶繁茂的大树下坐下野餐,倒也自在开心。
司马十七郎吃饱了后指着彩棚最中心各色彩色旌旗飘摇的地方,那里是宫中和各王府的贵人们游玩的地方,叹道:“什么时候我们也能到那里看龙舟呢!”
卢八娘看着司马十七郎艳羡的目光,微微一笑,她曾属于类似的地方,深知坐在万众瞩目、聚光灯汇集的主席台上的人们并不会有心思像如今的他们一样专心看节目,他们有更需要关注的事。但她只说:“那我就等着郎君带我去了。”虽然有得就有失,但人群的中心也同样是她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