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刚忽地又冒了出来,蒋松和宗泽清一起瞪他:“你方才何处?”
“树上。”谢刚指指墙边枝繁叶茂的大树。墙头多显眼啊,而且这两人吸引了将军的注意,他躲在另一边就更踏实了。“你们快去校场吧,不然将军回头知道你俩没跑真该罚你们了。甜汤我就先喝了,会给你们剩下点的。”
“死探子!”蒋松与宗泽清异口同声,扑过去将谢刚揍一顿。
龙大屋里,气氛不似墙这边这般活泼。安若晨紧张地呼吸了几口气,将今天在衣铺发生的事仔仔细细与龙大说了。说着说着,心情又有些激动起来,最后道:“将军,赵佳华主动来招惹,定是他们有所计划。我应该顺势给些反应,让他们觉得我上勾了。”
龙大不慌不忙问:“你觉得他们的计划是什么?”
☆、第35章 (修订)
第35章
安若晨答:“我对他们来说,只该有两种结果:杀掉我或是利用我。我这数日外出走动,去了不少地方,于外人看来,身边只带着丫环,他们有能下手的机会,却未见动作,今日却是让赵佳华来了,还提到我四妹,我想,他们定是打算利用我。”
龙大再问:“你四妹失踪到你成功逃家,有几日?”
“三日。”
“若他们有你四妹在手,有利用你的计划,那三日为何不有所行动?当时你已陷入绝境,求救无门,那时候对你要挟加施恩,可比如今再对付你容易多了。”
安若晨沉默,这些话是老调重弹了,她一次又一次的想过各种可能性,龙大也与她分析过。如今他再说一遍,不过是想敲打敲打她——不要被希望蒙蔽,那会让你看不清真相。如果她一直告诉自己说服自己四妹就在他们手里,那龙大是不会放心让她去与这些人交手的。
安若晨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心里仍在挣扎,也许当时他们手里没四妹,但现在她进了紫云楼,她有价值,而她的弱点就是四妹,说不定他们找到了,于是这才决定二选一,不杀她,利用她。
这可能性有多大?当然不大。
安若晨咬咬唇:“就算他们是用四妹之事骗我,那也是为了引我上勾,也定是有计划了。我应该去找赵佳华,看看他们究竟是何打算。这般才能见招拆招,引蛇出洞。”
“见招拆招?”龙大道:“你可知,有一招叫请君入瓮,待你看清楚招数时已在瓮中,脱身不得,如何拆招?”
安若晨紧张地捏紧拳头,就知道将军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服的。她道:“求将军指点。”
“两军交战之时,常会用到诱敌之计。敌军佯败而逃,你得意忘形,领兵追之,却中了对方的埋伏。识不破佯败,无话可说,但若你能看穿是计,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勿追,不要中计。二是俯瞰全局,比敌军更早布阵,摸清地势,绕过伏兵之地,到敌军的前方堵截于他。”
“全局?”
“你方才与我说了这许多,连赵佳华的语调表情都未放过。但你只字未提李秀儿。你今日去的不是姜氏衣铺吗?”
“对的,可是那是因为李秀儿并无异常,她甚至不认得我,我自报家门后她才变了脸色,匆匆躲到后院去了,再没出来。”
“所以你的注意力全在赵佳华身上了。”
安若晨颦眉,这时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
“你去衣铺之事事先无人知晓,赵佳华怎么这般巧就能与你偶遇?李秀儿躲开你之后,你在衣铺呆了多久?”
还挺久的。安若晨思索着。为了等待李秀儿现身,为了多观察,她与姜老板东拉西扯,故意问了许多制衣的问题,挑布料就挑了许久。
“衣铺离招福酒楼路途多远?往返一趟需要多少时候?”
安若晨没走过,但她估算若是脚程够快,应该来得及。她开始怀疑若她未在衣铺耽搁足够长的时间,是否李秀儿会出来拖延着她。将军说得对,赵佳华要与她偶遇,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况且她若自知自己已然受到怀疑,为何不守株待兔在招福酒楼等她上门,而是跑到外头来与她“偶遇”?是什么让她如此迫不及待?
“她还抱着孩子。”安若晨被点拨开了窍,“那孩子困倦的模样。她若是真心疼|宠|女儿,该会让她好好休息,而不是带她满大街乱逛,还与人闲聊,施展什么诱敌之计。”
龙大点点头:“我们武将对阵之时,就算有伤,也会藏在铠甲之下,不让敌人知晓。”
“她故意与我说她女儿与我四妹一般重要。她告诉我她知晓我的弱点是四妹,却也暴露她的弱点是女儿。”这确实太古怪了些。
“还有呢?”
“细作的规矩,为保证组织的安全,只单线联络,互相之间不认识,不往来。但因为我逃家报官,她们知道与徐媒婆相关的姑娘都有可能……若真是李秀儿给赵佳华报信,她为何要如此?赵佳华其实是第二个徐婆子?不对,那太冒险了,谢先生不会让他直线联络的接头人来接触我,那样他的风险太大……为什么她要让我看到她的孩子……”
“你有很多疑问,这很好。这般有思虑,我才能放心。”龙大道:“兵临城下,无论有没有把握终需一战,但不可蛮勇,不可被敌阵迷惑。你想去与赵佳华交手,可以,但原来的想法不行。不能只盯着赵佳华,你可明白?”
安若晨用力点头。
“你还记得我与你说过为何这些姑娘里要把赵佳华排后头?”
“因为还未查出赵佳华为何如此重要。徐媒婆说亲多是本地婚事,赵佳华却是她辛苦远从外郡带回来,改了名字,改了身份,伪装成远表亲说媒给了刘老板。将军觉得如此大费周章很可疑。品香楼的歌妓身份也许也是个伪装。没弄清楚前,就先别碰她。”
“但如今她既是如此着急,你便该把握。”
安若晨的心怦怦跳:“我明日便上招福酒楼会会她。”
“不,你莫理她。她既是急了,你便不该急。”
龙大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地与她交代一番,安若晨心里有了数。她回到屋中仍琢磨着龙大的话,细细盘算着计划。
这夜里,安府那头也有人在计划。
首先是谭氏,她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因着突然要将整个大房院子的仆役连夜全部遣走,所有人均无心理准备,乱成了一团。护院家丁将大房院子封着严严的,哭闹全锁在了院子里。夜幕之下,丫环仆役按着管事点的人头,一个一个离开了安府。终身契的那些,被关在屋子里,等着人牙婆子来领。
谭氏很满意,这般一举铲掉了大麻烦,免了后患,她可是省心多了。
安若希却是焦虑,她左思右想,终是耐不去,悄悄去了后院。一看那处无人看管,想来都去处置大房院子那头,顾不上这儿。柴房门上挂着锁,未扣上。安若希左右看看,将门打开了。
屋子里没有烛灯,一股柴木灰土的气味混着血的味道迎面扑来,令人作呕。安若希忍着恶心,在门窗透进来的月光下,看到了卧在地上的老奶娘。她一身的血,沾着泥尘,狼狈不堪,嘴里塞着布巾子,脸色青灰,双目紧闭。
安若希咽了咽唾沫,压制住紧张,小心翼翼上前,轻轻唤了两声“宋嬷嬷”。老奶娘没有应,动也未动。安若希脑子里乱糟糟的,不会真的就这么死了吧?
她走上前去,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鼻子,老奶娘忽地动了一动,吓得安若希尖叫一声,摔坐在地上。这动静似将老奶娘吵醒了,她挣扎着睁开了眼睛,眼睛肿着,勉强撑开了一条缝。那模样似乎是瞇着眼恶狠狠的冷视,安若希心跳如鼓,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
好半晌老奶娘只是这般看着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安若希壮了壮胆子,小声道:“宋嬷嬷,我给你送些水来,还有些伤药。”
老奶娘仍是不说话。安若希小心翼翼挪了过去,将老奶娘嘴里的布巾子拿开了,将盛水的小瓶递到了她的唇边,老奶娘犹豫了一会,张开了嘴。安若希见状欣喜,忙轻轻扶好了老奶娘的头,给她喂了些水。老奶娘咽不动,水混着血又从她嘴里溢出来,沾了安若希一手。
安若希差点又要尖叫,忍着甩手的冲动,给老奶娘喂了好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