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电,还不掏钱是吧?潘阳看都不看王家美一眼,掉头就走,不掏钱,就让她继续点煤油灯好了!看把她惯的,德行!
见潘阳非但没搭理她,还掉头就走了,可把王家美给气的不轻,她刚才也就是想坑潘阳两口子的钱而已,可不是真想不通电,这下好了,潘阳真不搭理她,她也没了法子。
这人吧,就是犯.贱,你若不跟她计较,她当你好欺负,你若真不睬她了,她又上赶着过来了。
吃了晚饭,潘阳在煤油灯下统计要通电的户头,潘家村生产队统共有四十多户人家,除却实在困难的几个家庭,几乎都交了这十块钱,当然,也有例外的,譬如我们的潘士勋,住的是石头红砖房,却‘通不起’电。
潘士云早早做完了作业,潘阳统计人数时,她就在一旁看,顺便帮潘阳数数钱。
潘士云扫了一眼写在纸上要通电的户头,却并未看到她小哥的名字,讶异道,“阿哒,小哥小嫂家不通电?”
潘阳无奈的叹了口气,两手一摊道,“不愿出钱,能怎么办?阿哒可不想惯着他们,给他们掏钱通电。”
说曹操曹操到,父女两说话间,潘士勋过来了,喊了声阿哒,从棉袄口袋里掏出两张五块钱放在桌上,道,“阿哒,把我名也写上,还是有个电灯方便,不通电哪成啊。”
潘阳瞅着桌上的钱,抬抬眼皮子,没什么情绪道,“和家美商量好了?别我前脚收了钱,后脚家美就过来跟我闹。”
听出潘阳话里的讽刺,潘士勋挠挠头,窘迫道,“不...不能,我都跟她说好了...阿哒,她又跟你闹了?我回去就揍她!”
潘阳把潘士云的圆珠笔搁在了八仙桌上,捏捏眉心道,“士勋啊,你想揍你媳妇就揍,别拿我当借口,成吗?我没别的要求,你两能少让我操点心就成。”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潘士勋何尝听不出他阿哒对他的失望,微微垂下了脑袋,半响方才轻声道,“我明白了阿哒,要是没什么事,那我就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潘阳的话起了效,一直到过年,王家美都再没把孩子送来,这两口子也很少来老潘家晃荡找存在感了,不管是什么缘由,潘阳乐个清净,倒是张学兰嘀咕了两回,叨念她二儿子怎么近一阵子都没来了...
转眼就到了二十三祭灶,就只有秀英领潘盈坐车回来了,越是临近年关,跑长途就越紧,秀英说潘士尧和潘士松两个估计得腊月二十八之后才能赶回来。
不管兄弟两个回不回来,这祭灶都得好好过,来年才能有个好兆头。
一大早的张学兰就把潘士云喊起来了,娘两个每人头上都裹了个毛巾,把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还有厨房落了油烟的锅碗瓢盆,都洗刷的干净亮堂。
张学兰娘两个收拾卫生的时候,秀英就开始和面醒面,剁大肉、剁菜馅。临着回来前,潘士尧给了秀英一百块钱,让她别空手回去,早上从乡里车站下车之后,秀英就近在乡里砍了五斤肥瘦相间的猪肉,又买了些零嘴,一共花了十来块钱,剩下的八十多块钱,秀英把五十块钱给了张学兰,还有三十来块留着,等过了祭灶,她再去趟娘家送点礼。
眼下秀英剁了黄乌菜还有酸白菜,公婆爱吃酸白菜馅的,她男人还有她小叔子都爱吃黄乌菜馅,现在已经是三九天,外头的冻几乎都融化不掉,秀英准备多包些,搁在外头冻着,等她男人和小叔子回来了,还能吃点。
潘阳大清早就出门了,今天上头派下来了电工,虽然大家搞不明白为什么上头要挑祭灶这个日子把电工派下来,不过既然上头安排了,他们也只能执行,管它是什么时候,好在电线还有电表是村里早就准备好的,在电工挨家挨户扯电线时,潘阳几个村干部就跟着干苦力,背电表、抱电线外加抬梯子。
一直忙活到家家户户都放炮仗吃饺子了,整个生产队的电表才装上三分之一而已,照这个速度,还得两天才能完工,这样,电工肯定是要留在潘家村生产队住几天了,可是把电工安排到哪儿住呢?也是个问题。
虽然生产队有空房子,但没有床,还有床垫铺盖也得临时整理出来,再有大冷的天,连个炉子都没有...
想来想去,潘士聪跟潘阳商量道,“兆科叔,要不就让孙师傅住你家吧,我们几个,就你家地方大点,看起来像样点了。”
老潘家确实能腾出地方给孙师傅住,潘阳也不是小气之人,当即道,“也成,这两天就让孙师傅住我家。你们都回去吧,等孙师傅忙完这点,我就领他去我家。”
眼见天暗了下来,大家都吹了一天寒风,这个时候,谁不想回家喝碗热腾腾的饺子汤?谁不想吃两大碗饺子?
众人听潘阳这么说,纷纷都回了家,留潘阳一个在电线杆下守着孙师傅干完活。
孙师傅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脸盘胖乎乎的,笑起来和善极了。孙师傅拧完最后一根螺丝,从梯子上爬下来,见下面只有潘阳一个了,搓搓手,面带歉意道,“大兄弟,不好意思啊,大冷的天叫你挨冻...本来局里预备让我翻过年再来装电表,是我自个申请年前来的,主要是我闺女在省城,她快生孩子啦,我和我家那口子准备在那儿多过几天,这不,赶上大冷天装电表,可叫你们受罪挨冻了。”
孬好人家闺女生孩子也是个大事,潘阳能理解,忙笑道,“反正迟早都要装电表,关键是孙师傅你有空才成,我们冻点要么紧,大冷的天,你在上头装电表也不好受啊,快,跟我去家吃顿便饭,今晚就歇在我家。”
见潘阳这么热情,孙师傅连声道谢,客气的推辞了两下也就跟着潘阳去了老潘家。
家里头,张学兰她们几个早就包好了饺子,都在堂屋里围坐在炉子旁烤火,听见大门响动的声音,潘盈从堂屋门缝里伸出了个脑袋,见是潘阳,还领着个陌生阿爷进来了,潘盈愣了下,拉开了堂屋门,回头对张学兰道,“奶奶,可以下饺子啦,阿爷回来了!”
说着,小丫头蹬蹬朝潘阳跑过去,扯着潘阳的裤腿子要抱抱。
潘阳两手糊得脏兮兮的,可又拒绝不了小孙女,张着两手用手腕把小丫头夹了起来,对着小丫头白嫩嫩的小脸蛋香了两口,笑着道,“在家听没听话?”
闻言,小丫头瘪瘪嘴,垂着脑袋,两只肉呼呼的食指头对戳着,半响才道,“在家淘气玩水了,挨妈妈揍了...”
潘阳忍着笑问道,“揍哪了?”
小丫头煞有其事的指指自己的屁股道,“揍屁股了,得亏姑姑抱我跑得快,不然妈妈要把我屁股揍烂掉啦!”
听见这爷孙两的对话,秀英从堂屋里头出来了,见家里还来了客人,忙把潘盈从潘阳怀里接了过来,拍拍潘盈的小屁股道,“你阿爷干活累一天了,别闹阿爷,去,下去跟小叔叔玩去...”
说完,就把小丫头放了下来。小丫头被教的听话的很,知道秀英不喜欢她在外人面前淘气,蹬蹬跑进了西头间,和潘士告吃起了零嘴儿。
孙师傅羡慕道,“大兄弟,这是孙女?长得可真好!”
潘阳往洗脸盆里打了热水,招呼孙师傅洗手,脸上挂着笑,乐呵呵道,“哪有,小丫头可皮实呢。”
话虽这么说,可潘阳脸上分明就是一副我孙女当然好的神色。
唉,眼下我们姑且谅解这个糙汉子的臭嘚瑟吧!
潘阳、孙师傅两人在廊檐下的脸盆架上洗了手,潘阳忙把孙师傅领进了堂屋,给孙师傅泡了杯茶水,又让张学兰去烧开水下饺子。
张学兰没动摊,给潘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来说话。
潘阳喊潘士云把瓜子花生拿出来招呼孙师傅,自己又跟孙师傅打了声招呼,让他先自便,潘阳这才出了堂屋,压低声音问张学兰道,“叫我出来做什么?”
张学兰朝堂屋里头看了一眼,见孙师傅正捧着搪瓷缸喝茶,这才低声对潘阳道,“这是从县里下来给我们装电表的电工?怎么让你领家来了?”
潘阳以为张学兰是嫌孙师傅吃家里饭了,就道,“大冷的天,孙师傅忙活一整天了,也没个去处,总不能让人家喝西北风吧!”
张学兰翻翻白眼道,“你想哪去了,我把你喊出来,是想问你,晚上就吃点饺子成不成,要不要炒两个菜,再让士云去杂货铺拿瓶酒回来。”
误解了张学兰,潘阳摸摸脑门子,嘿嘿笑了,“这样更好,炒两个菜,我陪孙师傅喝一杯,顺带让士云把阿哒喊回来,我们也管放炮仗吃饭了!”
听潘阳这么说,张学兰犹豫了下,还是问潘阳道,“士勋和家美两个...要不要让小告喊过来,跟我们一块吃,孬好过个节呢...”
虽然潘阳不想见到那两货,但就像张学兰说的,孬好是过节,喊他们过来就过来吧,潘阳点头道,“随你的意思。”
张学兰哎了一声,忙让潘士告去后岗头喊潘士勋夫妻两个来吃饭,又让潘士云去杂货铺把潘恒春喊回来,顺带再拿瓶白酒。
没几时,潘士勋夫妻两都来了,王家美怀里抱着潘燕,此时小家伙睡着了,王家美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里,索性就裹上小包被把她抱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