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一定便先压在一旁,卢家又恢复原本欢快模样。都是一群没心没肺的,该怨的时候怨,该玩的时候玩,互不影响,倒也过得欢畅。
晚饭时候更是热闹,虽是一大家子,可男女却不分桌,更没什么规矩。人多便分为两桌,明明每桌饭菜都一样且量大绝对够吃,可自打第一个菜上来,两边就开始干架,不管男女老少跟几辈子没吃过饭似的在那开抢。就连庄重也没拉下,参与战斗中来,能抢到一点甚是得意,爱吃不爱吃先吞下去再说,战利品总是让人觉得异常美味,最后竟是不知不觉给吃撑了。
卢峰一只脚踩在椅子上,一边剔着牙,“不愧是我们卢家的人,见到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没脸没皮下手狠,绝对不会被人欺负。
庄重顿了顿,喝茶的动作慢了下来。
卢峰一巴掌拍在庄重后脑勺,差点没把庄重手里的杯子都连带拍飞,“舅舅?”
“小小年纪别摆那副臭脸,我卢峰既然把你认作一家人,你以后不管咋样都是我们卢家的人。”
庄重诧异,想从卢峰眼里看出什么却一无所获。
卢峰并未看他,又道:“不过我卢峰不喜欢别人骗我,当谁是傻蛋呢?不告诉你是为你好这种操蛋的理由在我这行不通。”
庄重手中的茶彻底喝不下去了。
“大少爷,这卢家可真有意思,还没见过哪家吃饭是那个德性的,真是太没规矩了。大少爷?”冬子津津有味的述说今日仔卢家的见闻,发现庄重不知走神到哪去。
庄重这才回过神来,“是啊,很热闹,很久没有吃得这么畅快过了。”
卢峰那话是不是在暗示他什么?庄重暗忖,这些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简单。可想想他们从白丁爬到今天的位置,又有几个人是糊涂的。
吴氏那边很快传来消息,吴氏奔至衙门击鼓鸣冤,又有卢峰暗中推动,京城府尹阅过呈状,立即批复开棺复验,以重人命。
王福族人闻言全都惊诧不已,吴氏之前怀疑王福死因蹊跷他们也是知晓的,可当时仵作并未查出什么,怎的三年后又闹起来了?这不是让入土之人不得安宁吗。
又因立继子一事吴氏一直不松口,种种原因惹得王氏族人愤怒不已,开棺那日一群王氏族人将坟地围住,不让官兵动坟。
王氏家族虽并非显赫世家,却也在当地是个大族,人数众多。宗族拥有一定的权力,就是官府也会一定程度上尊重大家族的规矩。只要不涉及造-反之类的重大事件,与这类宗族有碰撞时,官府都会一定程度上退让与之协商寻得支持,而不会粗暴行事,否则惹来民怨最后也是难辞其咎。
吴氏又并无十足证据,不过是臆想,即便是官府插手,也有些不够理直气壮。
“好你个吴氏,就说为何一直迟迟不立继子,原来又在惹幺蛾子事。你非要让我王福死也不安宁才罢休吗?”一个族老指着吴氏破口大骂。
王贵更是痛心疾首,“嫂子,你这般做到底是为何?我大哥生前对你不薄,为何要这般糟践他。”
面对咄咄逼人的王氏族人,吴氏并不退缩,“我夫君三年前出门查账,无缘无故突然暴病而亡,我一直心存疑虑。这段时日夫君更是托梦于我,说他并非病死而为人所害!我即为其妻,就不可置夫君之言为无物。今日请来大人为我夫君申冤,就是想要查出当年真相!”
一个族老道:“你口口声声说王福是被人害死,可那时我们看明明没有异样,这才让他入葬。如今三年过去你因一个梦又来惹他安宁,若真有隐情便罢了,若查不出什么,你又当如何?”
吴氏声音洪亮利落,“若真是我疑神疑鬼而扰了夫君安宁,我吴蕙娘自认糊涂无资格决定立继子之事。”
话落顿时引来众人议论纷纷,莫非王福死因真另有乾坤,否则吴氏怎敢以放弃立继子资格一事为条件?这立继子一事可是决定吴氏是否能把持王福留下遗产。
王氏族人这边有所动摇,可仍有不少人觉得这般不妥,这是对过世之人大不敬,除了迁坟都不可再动,否则就是大不敬。那是会坏了祖宗风水,会给王氏一族人带来灾难。
两边僵持不下,这时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传来,“磨磨唧唧屁事不成,现在就给我开棺验尸!”
☆、第15章
王氏族人们听到这般嚣张话语纷纷愤怒不已,回头欲痛斥,一看清来人身份,顿时一个个软了腿只记得跪下磕头。
来者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嗣昭王封焕,他一身华衣骑着高头大马,身边齐刷刷站着几十号黑旗军,个个高大威武,极具气势,非那些衙役可比。
府尹连忙上前行礼,心中暗暗叫苦,怎么把这阎罗王招惹来了。能当上京城府尹都非等闲之辈,可在嗣昭王面前却什么都不是。其他官员或是贵族子弟多少都会给他这个府尹面子,可封焕从来我行我素,别说他这个府尹,就是在官家面前都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官家不仅不会责怪还十分欣赏,觉得这才有皇族气概,谁敢谏言封焕行为不端,就算官家当时不吭气,没多久也会借口将此人贬至蛮夷之地。
封焕从马上翻下,披风往后一甩,冷哼:“人命关天,这点事都做不了主,这个官不做也罢!”
府尹顿时满头大汗,心脏都比平时跳得更快了,“这实在是……”
封焕并未听他解释,直接走到坟前,望向吴氏,“是你告的官?”
吴氏连忙行礼,虽也忌惮封焕,却未退缩,“是,民妇所为。”
这时候王氏几位族老纷纷出声谴责,请求封焕让给死者安宁。他们虽是惧怕嗣昭王,却也不会轻易就这般妥协。这事关家族风水习俗,哪怕是在官家面前他们也是不能退缩的。
封焕并未理会他们,淡淡的扫了那几人一眼,场上顿时安静下来,“若查不出什么,王氏族人有权处置你这惹是生非的妇人,可有疑义?”
吴氏跪了下来,“民妇愿一人承担所有后果。”
封焕点了点头,也不管王氏族人的哀嚎,大手一挥,“开坟起棺!”
王氏族人一听纷纷哭嚎,此时那些一身煞气的黑旗军齐齐拔刀,发出骇人声响,顿时一片安静,所有人跪着低头不敢再出声。
虽说大佑法律规定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有权势之人总能法外开恩,大不了被放逐到外地几年就能回来了,这样的惩罚不痛不痒,可他们这些小屁民却是要失去性命、家破人亡的。
在绝对权势面前,什么习俗风水都不是个事了,也没人敢用命明志。
衙役拿着工具挖掘,在一群充满煞气兵士的监督下,没多久就把棺材挖了出来。上好的棺木,虽已经三年过去,却没有任何损坏,除却泥土依然崭新。
吴氏看到棺材抬出来那一刻,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在棺材面前磕头烧纸,“夫君,饶恕蕙娘打扰您的安宁,蕙娘也是不想你不明不白的死去。”
庄重也与吴氏共同跪下,在一旁陪同她一起烧纸。卢家人身份敏感,尤其是卢八郎,所以吴氏并没有让他们陪同,而只是让庄重陪着她。还让庄重打扮成小厮模样,尽量遮掩身份,以免查不出什么对他声誉有损。
封焕坐在红木圈椅上,悠哉的喝着茶,还有人为其撑伞扇风。若是不知内情之人,还以为他是在这看景纳凉。
候数在封焕耳边低声道:“这也太巧了吧,怎的又见这小和尚。莫不是这小子故意在老大您面前晃悠,想要自荐枕席?”
封焕从桌上抓了一把瓜果扔候数脸上,拍了拍手站了起来,“这般严肃场面弄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嫌本王被弹劾得还不够?”
候数撇撇嘴,嗣昭王什么时候害怕弹劾了?况且以前他们四处剿杀土匪的时候,这位爷不就是喜欢这调调吗,装模作样得让人牙痒痒又奈何不得。
封焕行至棺木置放处三丈远,与庄重并行。庄重却并没有看到他,一双眼睛一直紧紧盯着那仵作的动作,整个人着急不已。
府尹见嗣昭王都前来查看,更不敢掉以轻心,命仵作无比认真仔细的验尸,莫要出了岔子,到时候性命难保。仵作心里一抖,只恨不得眼睛长在那骨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