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璧越喝着段话唠点的那壶巴山雀舌,心中感慨万千。
万万没想到,他们三个……
居然真的来听说书了!
楼下的说书先生已经开了腔,中气十足的声音远远传开。
“在座的诸位都知道,下个月在咱们城外二里的重明山折花会就要开了,届时各门派少年强者云集,各路神通手段齐登场,实在是十年难得的盛会!”
就在众人都以为今天还是讲折花会的时候,说书人话锋一转,“但是咱们今儿个不说折花会,咱们说什么呢?咱们说说,中陆学府掌院先生的卜词!”
台下的叫好声再次响起。
折花会虽然精彩,但已讲了许多天,大家都听得会背了。这时讲些新鲜的,自然更吸引人。
殷璧越听见掌院先生四个字,心中一紧。
什么卜词?
说书人道,“‘双星显世,龙蛇斗,生死同门,活其一。’这是先生三百年前在明湖说的,想必有人听说过,有人不知道。”
殷璧越确实不清楚,三百年前他还没出生,这句话只记得隐约在哪里听过。
“但是这两句是什么意思呢?怎么解呢?想必大家都很想知道,今儿个咱们就好好说说!”一片叫好声中,说书人没再卖关子,“天上的二十八宿里只有一个龙,亢金龙,是东方七宿中的‘亢宿’……至于蛇,是南方七宿中的‘翼宿’,翼火蛇!”
这不是什么深奥的天文知识,台下懂几分的人已经附和道,“说的不错!”
也有人质疑,“这个大伙儿都知道,你且说说这俩星宿是啥意思?”
说书人笑道,“掌院先生何等人物!可谓算尽天机!这星宿啊,分明是指人!亢金龙和翼火蛇,对应着星宿的方位,我看就是‘沧涯山’和‘抱朴宗’,卜词说的正是兮华峰大弟子君煜,与抱朴七子之首的林远归。他们二人分别是这两派年轻一辈里的最强者,自然担的起先生的卜词。”
酒楼里的众人说的高兴,根本想不到在这里,这种时候,会有三位沧涯山弟子。
殷璧越去看身旁两人,段崇轩和洛明川依然面色不改。
一楼有人喊,“嘿,‘龙蛇斗’是有了,那这‘生死同门’又怎么解释?”
说书人也不恼,摇着折扇道,“门,‘境地’也,便是他二人将被逼在同一境地中,一决生死。”
“哟,你这么肯定,错了怎么办?”
说书人高声笑道,“哈哈,错了你来找我赔茶钱!”
众人都知道赔茶钱不过是一句戏言,太和楼上说故事,猜测与夸张为主,哪里当得了真。说书人顺势讲起了沧涯与抱朴宗的旧事,楼里又是一阵沸反盈天的讨论声。
说书人懂点观星术,在人多嘴杂的茶馆呆久了,也听来些门派杂闻。这般抑扬顿挫的说来,茶楼里各个都听得津津有味。
殷璧越已经没心思听了。洛明川见他神思不宁,放在茶杯上的手微微动了动,于是满堂的喧嚣都传不进这里分毫。
即使是最近的邻桌,也只能看见那三个年轻人沉默的喝着茶。
殷璧越感到身边气息骤变,好像有无形的屏障笼在他们四周。
便知道这是洛明川第一次展露破障境的手段。
于是殷璧越直接说出了心中疑问。他问段崇轩,“这件事……是真的么?”
他知道段崇轩因为身份不凡而有独特的消息渠道,了解很多秘闻轶事,何况牵扯到大师兄,他一定有所听闻。
段崇轩没有直接回答是或不是,而是娓娓道来,
“传闻三百年前,先生曾在明湖上夜饮,喝了十四坛七十年流仙酿,酩酊大醉,御舟高歌。”
殷璧越实在想象不到,那个槐树下烹茶的儒士,也会有醉饮高歌的时候。
“正值星光落湖,百里潋滟,先生举目观星,在《凤凰游》中唱出‘双星显世,龙蛇斗,生死同门,活其一’。歌罢,湖上夜雾忽起,三更不散。直至夜雾褪去,众人方知先生湖上顿悟,乘风而去了。这卜歌也被人记下,从此传诵。”
“起初传的沸沸扬扬,不少门派将自己得意弟子按上龙蛇的名头,但未有显证。时日一长,也便消停了……直到师父带回了大师兄。同一年,林远归拜入抱朴宗。再后来,他二人名声初显,卜词便被有心人重提。这些年下来,也有许多蛛丝马迹可循,并非空穴来风。”
段崇轩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四师兄,你潜心修行,未曾入世,自然不知道。其实今日的说书,实在不算新鲜。这些在西大陆早就传遍了。”
殷璧越问,“你信么?”
“我也希望不是真的。可据我所知,林远归的生辰八字正对着‘翼宿’。虽说勉力窥探天机易损伤境界,且天机瞬息万变难测。但先生那时却是正入‘无人无我境’,顿悟所得,自然比推衍准确百倍。更何况……先生从不说妄语。”
“大师兄呢,他知道么?”
段崇轩点头,“应该是知道的。”
听到这里,殷璧越心情有些沉重。
他从前以为,大师兄背负着兮华峰的荣誉,春山笑的盛名,沧涯山的安危。
今天才知道,原来,生死也是一道枷锁。
并不是他对君煜没有信心。而是林远归也很强。可以说是除了抱朴宗那位亚圣之外,战力最强的人。
如果按先生的卜辞所说,这不是一般的宿敌,而是生死之争。
生死如河隔岸望,实在残忍了些。
段话唠似是猜到他在想什么。
忽然笑了笑,语气也轻松了许多,“四师兄不必过于担心了。总归有师父在,是不会让大师兄出事的。”
殷璧越一怔。
说实话,他对那个几百年不回峰的便宜师父,真还没什么信心。
这时洛明川也笑了,气氛彻底放松下来。
段崇轩道,“四师兄,你可知道抱朴宗跟我们有什么过节?”